第49章 举棋不定 落子无悔（49）

        贾云之死，朝廷果然将这笔烂账算到明教头上！我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齐峰邀约吹雪茶楼一叙，说有要事向我禀报！到了宽窄巷子，秦灵儿和叶青竹好像刚走，香茗还是热的！那个小书童将整个案件捋顺了一遍，居然分析得头头是道，这次可是遇到了强大敌人！
“不着急，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我很失望，但还不至于慌乱！即便他们知道我是凶手也无所谓，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不过，老齐你是不能留在四川了！”
“老奴立马动身回西域。”
舍身崖底，碧水寒潭封印的那位史勋将军曾经主政监察院，破获无数大案要案！其中部分案件卷宗收录于石室宝箱，我找到了母妃之案资料！明帝晚年迷恋长生，没有料理此事；梅妃当年也是势焰炙天，此事勉强遮掩过去，失踪论处，但是没有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有人暗中调查，这个人就是善良正直的史将军！
根据监察院地字笔录，母妃之死，贾云投毒，李玉莲埋尸，毒药“神仙蜜”乃是慕容春秋亲手泡制，所以他成为我下一个复仇目标！
叶青竹带着《无用师卷》去了药谷，准备合璧《春秋山河图》。这幅画同我的绛珠有些渊源，所以必须抢夺过来好好研究一下。
基于这两个原因，我的画舫直接驶往扁鹊湖，通过赤霞海子时候见到叶青竹正在泡温泉，看样子似乎是在疗伤。难道我来迟一步，没有赶上这出好戏？
慕容公子武功一般，“绿绮”却是好琴！我的五狱雷阵将这个小毒物震得吐血，不料叶青竹再次插手，居然编排金钟罩形成金编钟，硬扛住了神雷！那天在望江楼将火神弹全部吃完，我就吃了一惊，这次迸发出来这样的奇思妙想，叹为观止！武林之中出了这样的人物，让人看到了希望，很了不起！不过这小子太狡猾，居然带着慕容父子逃走了！
为了避免被人一锅端，他们开始分散逃走，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因为喜欢绿绮，还有琴匣里的青羽软剑，慕容羽是被我用琴弦勒死的；老毒物被我用捣药杵击碎了天灵盖，终于为他配制杀人武器付出了代价。
《春秋山河图》在叶青竹和秦灵儿手上，杀了慕容父子，追上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不足为患！最大敌人仍然是锦衣卫，权势熏天，虎视眈眈，而且人多势众，耳目众多，不得不小心应对！只是我们彼此之间都不愿意提前动手，消耗实力，所以一直按兵不动，直到叶青竹和秦灵儿过了一苇亭，棋童突然邀约我们到棋盘关一叙，终于正面相遇，毕竟前面就是冰霜森林，在进入灯冢之前必须有个了断！
这处山谷形如棋盘，平整四方，周围环绕黑色大山如同醉汉，摇摇晃晃，不能守静。我带着一群歌姬，感觉到处潜伏危险！谷口有着几间雅致茅屋，胡中书端坐青石：“我们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这个江湖皆是鬼蜮，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我没有想到棋童居然也邀请了胡中书，别看在望江楼我们共同面对叶青竹和秦灵儿，此刻我们却是敌人：“大人对星灯也有兴趣？”
胡中书被我识破，老脸一红！气氛越来越尴尬，棋童走出精舍，打破僵局：“有朋至远方来，不亦说乎？各位来棋盘关做客，山人略备薄酒，交个朋友？”
琴棋书画，棋童第二，排名还在叶青竹之上！江湖传闻，这个小厮隐居棋盘关，看来所言非虚！也有人说，他在此处是为星灯守墓，此刻出现不知是否出自叶青竹指使？
山岭深处有块光滑白石，洁白莹然，晶莹如玉，泛出温润光芒！棋童放置无色琉璃制成的闪亮酒器，酒壶状貌普通，美酒略成棕色，觥盏精雕细琢：“西域葡萄美酒需要夜光杯观色闻香，慢慢品尝！今日得遇佳客，理当拿出珍藏佳酿！只是数十年不曾启封，开启会有异味，需要唤醒！”
酒疯子胡中书平素都是海饮胡吹，喝的都是高粱酒、烧刀子等烈性酒，从未醒酒，只觉对方做作：“这样精致的酒器，我用起来不大习惯！”
棋童见他不耐烦，慢吞吞地道：“不知大人有何爱好？”
胡中书坦然答道：“一介武夫，有何爱好？只不过喜欢和兄弟们喝酒，玩牌九，赌骰子，消遣时光！”
“赌？”棋童眉毛一轩：“大人好弈否？醒酒尚需时间，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我对棋童光辉历史，略知一二：“人人皆知，阁下以一局勘破天机的棋局赢了西湖棋圣，棋艺如果你称第二，江湖没有人敢称第一了。”
对弈和赌博一雅一俗，毕竟都是游戏，有些相同之处。胡中书自小好赌，顿时来了兴趣：“高雅之趣，岂是我等粗人所能？要让雅士耻笑了！”话音甫落，抚触石面，轻轻横划，石屑纷飞！霎时出现一道深深细痕。
大家均觉匪夷所思，定睛一看方才发现，他的左手无名指套着一枚戒指，镶嵌金刚钻石，豌豆大小，彩光璀璨！原来是以更加坚硬的钻石刻痕，这份功力依然非同小可！
小时候我常看人对弈，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虽然不通棋艺，也知道胡中书正以深厚内力划刻棋盘。
棋童自然不愿比拼内力输给对方，伸出铁棍一般手指。咔地一声，白石出现一道深深竖线。
一横一竖，两根线笔直到底，深陷盈寸，犹似墨斗弹成，戒尺量出。棋童纯以肉指相划，胡中书以金刚钻石相刻，相形见绌：“少侠神力惊人，老夫自叹弗如！”言毕又在白石上划了一道。
棋童微微一笑，也划一道。
如此这般，两人你一道，我一道，初慢后快！霎时划出横竖各一十九道深痕，不仅不愿在深浅和均匀上输给对方，便是划刻速度都争雄斗胜。
棋童点出中央天元，取出两盒竹编棋罐，色泽金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先干一杯如何？”
“求之不得！”胡中书引颈长饮，伸手在棋盘上捺出星点。他的山羊胡须被酒渍透，牛嚼牡丹，我替葡萄美酒惋惜！
“来者是客，大人理应执白先行。”
胡中书忙着喝酒，让出先手：“还是你先吧！”
棋童抓出两枚亮晶晶的白子，举棋不定。
围棋棋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天元为太极，乃是原始之有，余八点为八卦，共成九宫之象！三百六十子恰合周天之数，像天；棋盘方正类似四隅，像地；黑白子为阴阳两仪，众生平等！天、地、人三为一体，千古无同局，变化无穷，象征宇宙万象！纵横各一十九条线垂直而均匀相交，构成一幅对称、简洁、完美的图形。棋童久久凝视，产生一种浑然一体，茫然无际之感，如同仰视浩瀚苍天，俯瞰辽阔大地。他显然也得到了部分星盘，内心风起云涌！繁星如棋，围棋原本就是古人观天工具，棋盘代表星空，棋子代表星星。星盘霎时浮现心头，日月星辰组成的天机棋局历历在目，如此清晰！
胡中书不知对方想些什么？黑白各拿两枚棋子，在两对角四四路上各放两枚白子，在另外两处对角四四路上下了两枚黑子。四角四四路，黑白各落两子，称为“势子”。万事开头难，棋盘仅落四子，犹似混沌之初，棋童反而将纷繁复杂的星云理出头绪，抽丝剥茧，探得奥秘，得窥天机。
“少侠？”胡中书轻唤一声。
“啊！”棋童怒喝，剧烈喘息，从思绪中回过神，胸口风箱一般鼓动！定睛一看，依然是黑白各落两子，荧光闪闪，光鲜亮泽。
棋童差点心绪失控，胡中书为之一愣：“势子乃是围棋古法起手定势，少侠可是瞧出有何不对？”
棋童凝神沉思，仿佛要将棋盘看穿。良久，啪地着子，竟然直落天元！那枚原本普通的白子，闪亮地居于棋局世界中央，将古往今来所有珍珑棋局完全颠覆。
行棋有“金角，银边，草包肚”之说，古今对弈无不从边疆角落开始搏杀，最后方才进入腹地，逐鹿中原。开局头四手棋，绝大多数都先抢占角，鲜少有人这般首子直填天元的。胡中书眉头微皱：“这人号称棋童，到底会不会下棋？”
棋童不算违规，原则上可以在任意一点落子，有充分自主权。这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以酒邀客和以棋会友统统都是牵制我们的手段，一切都是为书童进入灯冢，赢得时间。
胡中书也是高手，在去位三四路“小目”处落下一枚黑子。起手去位乃是学生向老师请教的起手势，为的是方便老师落子。胡中书屈尊降贵，起手去位三四路，以请教之手起势，实则有不耻下问，礼贤下士之意，可见心思之稳，城府之深！
落子之后，铿锵有声，然而再次陷入僵局。棋童又是长时间沉吟，着子也是全然反其道而行，直填上边剩余星点，完全是在瞎下。
胡中书手拈黑子，直落去位四三路，依然沉稳异常。
棋童在下边星点处填上一子，胡中书在去位跟了一子，棋局逐渐铺开。
胡中书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仅仅几个回合，去位形成气候，裂土封王。棋童棋子分散，东着一子，西落一子，丝毫不管对手，自顾自地在棋盘上摆出头脑中的星云。两人很快便交上了手，在去位短兵相接。面对群龙无首的白子，胡中书兵力集中，顿时吃掉了一大片！棋童初战失利。
如若换作普通棋手，面对棋童这般星分沙散几乎有些好高骛远的开局，在去位站稳脚跟之后必定挥师中原，吃掉对方各路兵力。胡中书则不然，偏居一隅，封住路口和要塞，去位固若金汤！与此同时，守中带攻，居高临下，对中原腹地虎视眈眈，野心勃勃！
此人棋艺甚高，性子又稳，实则已是弈中一流高手境界！进入中盘，他在去位囤积重兵，终于奔向命运决战场。由于有了前期准备，黑子在后方支撑下一步步逼近，一条黑龙，势不可挡！
这样的棋手，厚积薄发，老谋深算，每手之后好几手甚至十几手都在事前思索完毕，因此落子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棋童沉吟良久落下一子，庚即便跟上一子。浩浩荡荡的黑龙向腹地进发，白子面对百万雄师，眼看便要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棋童充耳不闻，自顾落子，每着一子仿佛都是重大决定！较之开盘速度明显快了，不过同胡中书相比却又太慢！胡中书觉得棋童不过尔尔，江湖传闻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举止潇洒，落子如飞：“兄弟，棋是憋不出来的！”
战火越烧越旺，厮杀惨烈！棋童在平位六七路落下一子。这一着原本普通，胡中书跟了一子，但是仿佛没有跟上。棋童复又在去位九八路落下一子，同平位六七路白子遥相呼应，日月当空，画龙点睛！棋局形势顿时发生翻天覆地变化，惊天逆转，原本散乱的白子霍然连成一片，秩序俨然，层次分明。数手之后，黑棋提掉五子，进军中原的兵力大败亏输，全军覆没。
胡中书神色大变！连忙退回去位重振旗鼓，已然太晚，白龙长驱直入，苦心营造的一些关口和要津瞬间摧枯拉朽。白子牢牢控制整个棋局，连续几手，提掉去位九颗黑子，去位实力亦然不复存在。
棋童着子速度越来越快，胡中书压力越来越大，棋速相应慢了下来。此刻，两人轮换，胡中书瞠目结舌，额头绽汗，落子速度奇慢无比如同乌龟；棋童长吁口气，轻松畅快！反而成了胡中书良久一子，棋童随即跟上，只是不同的是，面对棋童天机棋局，胡中书已然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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