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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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政殿乃皇帝书房,不同于朝议,此中议事文武官员都是坐着的,龙椅也不过是比下首略高。
赵璟原本被安置在龙椅旁,内侍给赵琛加的椅子在龙椅的另一侧,他们代表的是皇权。
薛太师定定地瞧着赵琛,他原以为宗室会推出太后来,如今看来是西平公主。
太师年近六十眼力大不如前,觑着眼打量赵琛,皇室男丁稀薄却接连两代出了不逊于男子的公主,可惜了。
西平公主同秦国长公主一样,自幼便大胆,七皇子的年岁还赶不上西平在崇政殿的时日。
他们是见过的,赵琛离京以前,他们在崇政殿见过许多次。薛润章未曾将赵琛看在眼里过,不论圣上示是否有立西平为储的意思,当初理宗未成的事,当今也一样成不了。
后来七皇子出世,西平公主离京,倒是免了一场君臣之争。他不知睿王等人为何会同意西平临朝,公主也好,太后也罢,若只是摄政,于朝臣而言区别不大。
眼下确实有许多事要决断,有人站出来也好。
薛太师略略拱手:“公主自幼养在官家膝下,自然可行。”
这话明面上是在肯定他的能力,实则在提醒众人,西平公主与当年的秦国公主一样。
赵琛不管他心里头怎么想的,面上同意就好。
“如此便好。”
赵琛从内侍手里接过方才被七皇子丢下的奏折,“正如太师所言,国不可一日无君,依我之见,登基之事宜早不宜迟,便定在八月初六吧。”
司天监拟的这两个日子差别不大,正如太师提起是为震慑赵璟以便把控朝政,赵琛随口定下也不过是为了表明态度,他来议事不是来当花瓶摆设,他是来做主的。
赵琛说完殿内众人反应各异,睿王等人具是松了一口气,贵妃不肯临朝,推了西平公主出来,他们怕西平公主镇不住场,暂时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今日便同意他来崇政殿议事。
如今看来到底是帝女,又是官家亲自教养的,只怕贵妃来了也不能更好。
朝廷重臣和几位宗亲混坐着,这里头的人轻易不会变动,与赵琛当年离京前没有多大不同,他看着大多面熟。
只有一位有些眼生,也就是眼生的这一位眉心紧锁,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说话。
他不说赵琛却要他说:“周侍郎可是有话要说?”
周铸下意识起身作揖:“回禀殿下,臣无事。”
赵琛含笑点头:“侍郎请坐。”
周铸坐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在崇政殿内没有那么多规矩,先帝在时大多也是坐着回话的,方才公主一点到他,他便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上头坐的若是皇帝倒也罢了,一个尚未出阁初次议政的公主一句话就让他躬身肃立,俯首称臣。
周铸面色发红,他乃永成七年圣上钦点的状元,年不过四十便官居三品,任礼部侍郎,却被一个小丫头所慑,当众落了面子。
七皇子坐在赵琛腿上动了动,赵琛低头看他,他转过来小声喊:“六姐姐。”
“嗯?”
七皇子又摇头,赵琛跟他相处不过几天,暂时摸不清楚这孩子小脑袋里在想什么,轻轻拍拍他的背,抬头道:“诸位若无异议,便继续议事吧。”
除却登基,这几日还要商讨大行皇帝丧仪、加封宗亲、赏赐群臣、大赦天下等事宜,确实是事务繁杂。
这些事务都不算是纯粹的政务,是国事也是家事,都有例可循,商讨之后一一安排定下,唯独在犒赏禁军上出了些分歧,群臣意见颇为同一,和他们意见不一致的是赵琛。
大楚重文抑武,倒不是有多苛待将士,历来帝王对自身安全都极为重视,只是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将领的权力,枢密院事都是文官任。
赵琛知道朝廷是文臣说了算,没想到这四十万禁军混得这么惨,朝中竟然没有一个帮着说话的人。
先帝庙号为武宗,这庙号有一大半要归功于萧远,每传捷报就加官进爵,犒赏三军也是毫不吝啬。
他不是先帝,爹爹当初大权在握,要做什么自然便做了,他却没有这样容易。
赵琛无意在第一天便同朝臣争执,众人也没摸清他的底,双方便默契地揭过此事不提,说起大行皇帝丧仪,丧仪自有流程,问题不过是召回京的人。
重中之重便是秦国长公主和靖北王,一个在蜀地,一个在北地,一个在经济上颇有建树,同大理吐蕃诸部来往密切;一个在边境和辽人对峙,是开国之后唯一一活着受封王爵的武将。
两个都是在民间也有一定声望的人,在民间有声望,对朝廷来说就棘手了。正好趁此机会召人回京,人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秦国公主也就罢了,先帝出生上低了一头,只能供着。
赵琛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爹爹那样信任萧远,他同萧远也见过几回,深知此人桀骜,眼中没有半分对皇权的敬畏。
爹爹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萧远不是爱权之人。”
赵琛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他一时半会想不出为什么,却知道不能就这么下旨召叫人归京,秦国公主顶多抗旨不尊下了朝廷面子,他萧远要是一个闹不好领着二十万禁军掉个头,皇帝就要换人当了。
即便要收权也得一步一步来。
太师也不是不知道,不过是试探他的态度罢了,文臣武将本就是两个利益集团,为君之道在于制衡。
若是他们说什么,赵琛便应什么,那同太师独揽朝纲也没有什么区别。
“爹爹在时便常说,靖北王为我大楚守国门,当重之。想来是极为信重,靖北王每每归京俱是边关大捷,如今召回只怕不妥。”
“殿下有所不知,盛夏时节草原水草丰茂,辽人以放牧为生,不敢轻易开战,大行皇帝于靖北王有知遇之恩,又视若亲子,破格擢为亲王,靖北王于情于理也该归京为圣上送行。”
说话之人是同知枢密院事王晟,同薛太师有些七拐八弯的姻亲关系。
他拿辽人说事,赵琛也便拿辽人说事:“王同知所言甚是,只是一来一回便也到了秋收时节,北境正是不安分的时候,不若等来年开了春,陵寝建造完毕再召靖北王进京不迟。”
“况且,”赵琛叹了口气,示弱道:“父皇驾崩,七哥尚且年幼,难保辽人不会趁势作乱,靖北王在北地也好震慑一二。”
先帝在时人家好好地在外戍边打仗,先帝一走就开始折腾,这不是逼着人反么?最重要的是,赵琛莫名觉得,萧远根本不会回来,这人骨子里就没有常人对皇权的天然敬意。
在座的都自诩君子,赵琛若态度强硬他们或许会百般辩驳,他一示弱他们便暂退了。
赵琛没想到这招这么好使,他似乎看见了一条康庄大道,莫非因为他是公主,是女子?
他再接再厉:“明日便恢复朝会,在座都是我大楚栋梁,我姐弟年幼,明日垂拱殿中,有赖诸位大人提点。”
赵琛两句话敲定了明天到垂拱殿听政的事,众人未来得及反应他就起身抱着赵璟离开。
万事开头难罢了,他今日进得崇政殿明日便进得垂拱殿,早朝去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赵琛不急。
*
几日后,安肃军。
萧远回到军营便收了京中的消息,他懒得多看,随手丢给身边的人。
张初手忙脚乱地接住:“您悠着点,监军瞧见了又参您一本。”
萧远一脸无谓,大马金刀地坐下,言简意赅:“念。”
张初认命地展开邸报,也知道他懒得听废话,准备一目十行地看过再转告,看着看着表情便严肃了起来。
“圣上驾崩了。”
萧远从舆图中抬头,一脸讶然:“死了?”
张初急得差点想捂他的嘴,飞快回头看了一眼营帐外:“王爷慎言,祸从口出。”
萧远知道他胆小怕事,懒得多言,伸手,张初又把邸报给他,他快速看过,眉峰聚起,于他而言,老皇帝最大的优点就是有开疆拓土的野心。
老皇帝有野心,他也有,他们的野心是一样的,这就够了。
朝中那些个文官,一个比一个见不得他好,每次要军费不知道要上多少道折子,批下来了还得三催四请,送到边地能留下七成就算不错。
现在老皇帝死了,新君连话都说不利索,文官把持朝政,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萧远细细将邸报看了一遍才扔开:“没人来传旨?”
张初也意识到有点不寻常,按照那些京官们往日的作风,应该是迫不及待地召王爷回京才对,圣旨可比邸报快多了,如今邸报都到了没道理圣旨不到。
“小皇帝话都说不全,宗室不会放任薛润章把持朝政,谁在理政?”
张初同他对视一眼,快步跑出去,将送邸报的人从马上揪下来,带到了萧远营帐,可怜这小卒担惊受怕地进来,一头雾水地出去。
萧远倒是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
“西平?”他挑眉,这封号他还记得,听说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样貌不俗,但萧远喜欢男人,从未遮掩过,自然不会去关注人家小娘子的样貌。
当初他下西平,正赶上这小公主生辰,便作了她的封号。
多少将士死在那一战中连个名字也不曾留下,她倒是轻飘飘地用作了封号,人与人生来不同,萧远没什么不忿。
皇帝驾崩的消息到了边陲,离契丹人知道也不远了,两国交战已久,双方各有细作,京中的消息他们说不定早已知晓,虽是盛夏,也难保他们不会趁机做点什么。
萧远一惯对京中事务不感兴趣,也不想给人当儿子一样地送葬,只要大楚不亡,供得起禁军费用,谁理政,谁掌权,与他无关。
即便圣旨来了萧远也不会回去,小公主倒是比朝中那帮老臣清醒些。
就是不知道一个小娘子,是如何临朝摄政,靠撒娇么?
“西平。”
萧远多念了两声,哼笑一声,他没兴趣知道,也没兴趣当皇帝,希望这小丫头看在那封号的分上,能多清醒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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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思,时速一千五到五百,我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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