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话是这样说，他们也清楚，即便赵琛有意，这事儿也没那么好做，他对于朝廷的掌控还远远及不上爹爹。
犒赏禁军一事，他早就提过，只是不了了之，如今萧远提起来，倒是可以再谋划一二。
萧远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一次虽然呆的时间不久，但目的很明确，相比之前摸不着头脑的下棋，赵琛更喜欢这样的交流。解决了那些许分歧，他们算是初步确定了合作意向。
方才萧远来，赵琛便来西配殿见他，现在他走了，赵琛也没有立即回到东配殿。
他独自坐了一会儿，思索该如何安排萧远。
今岁年时好，大楚处处是丰收，辽国西夏也差不离，都是大国，生存资源不缺的时候，轻易不会发动战争。
萧远知道这一点，所以回京来了。
在武宗之前，大楚对辽国的态度历来是能用钱打发就用钱打发，毕竟真打起来了，花费的钱远远不止那个数。
大楚的文臣们，历来在军费上都是抠抠搜搜的。萧远回京来，就是为了钱，军中样样都离不得钱。
萧远燕云十六州，赵琛也要，他会给予萧远他所能给的所有支持，但得了燕云十六州之后呢？
赵琛轻轻呼出一口气：“萧远……”
赵琛起身往外走去，崇政殿外每隔五步便有守卫持刀而立，值守之人是不必行礼的，却有一人按刀向赵琛躬身。
“殿下万安。”
赵琛停下脚步，江源伤愈之后便回来了，他们怎么排班的赵琛没有注意，总之他回来之后，几乎每天赵琛都能见到他。
以江源的身份，不必日日来守门，偶尔来一来，彰显他这指挥使以身作则便好不忘本分便好。
“指挥使近来可好？”
“劳殿下记挂，一切安好。”
那日行刑过后，赵琛叫人给江源去送过药，他对江源的态度跟萧远其实差不多，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再另做谋划。
大楚禁军分三衙，殿前司其一，马军司其二，步军司其三，拱卫京城的上四军中，捧日天武二军隶属殿前司。
江源为殿前司都指挥使，受他直辖的却只有捧日、天武二军。要论权力名望，他都远远及不上常年在外征战的萧远。
不过要是抬个人出来，江源算是不错的选择。
武宗朝殿前司都指挥使换了三次，江源是最后一人，在他之前每一任都在成亲之后外放，武宗似乎格外喜欢任用无亲族可依又无家室所累的孤家寡人。
萧远是，江源也是。
萧远的能力赵琛看到了，江源究竟能不能用，好不好用，还是要再瞧瞧。不求能和萧远比肩，也决不能对上便毫无还手之力。
赵琛自他身侧走过，往东配殿去，一进去就见到赵璟抬着头向门口张望，他笑了笑：“可是写完了？”
赵璟摇摇头，又乖乖低头继续写，只是每写完一个字必要抬头看一眼。
赵琛见他是在是写得困难便说：“七哥写完了我便带你出去走走，今日尚早，咱们去御街瞧瞧。”
赵璟果然写得快了一些，待他写完，赵琛如约带着他出宫去。
出了宣德门便是御街，御街极为宽阔，不过既然叫御街了多少有些讲究，中心街道是不允许往来行人车马走动的，在御街两旁各有御廊。
御廊之下又有许多摊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是天子的路，也是黎民百姓的路。
上一回出来，赵璟一路都坐在马车里头，今日赵琛牵着他在街上走，他便好奇地左右张望。
他们衣着富贵，身后还紧紧跟着几人随行，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娘子郎君，廊下的摊贩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揽客。
“小郎君瞧这儿，我给你变个戏法。”
那拨浪鼓咚咚一响，赵璟果然就看了过去，就见那说话之人，手中上下抛着几个球，一开始不过三个，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的，手中的球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快，最多时竟有七个。
赵璟睁大了眼仔细瞧着，就见那人倏地将球都收了起来，赵璟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接着那人掌心一摊，手中多了一颗糖球。
他将手往前递了递，赵璟抬头看赵琛，赵琛示意身后的随从去买了一袋子糖，那人手上的糖球却没有接。
赵璟毕竟身份不同，哪能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若有个万一就麻烦了。
那人也看出来了，不过大户人家总是要多些讲究的，只见他收起手上的糖球，又拿出了方才上下抛转的球：“这球赠与小郎君可好？”
赵琛蹲下来问他：“七哥可要么？”
赵璟点点头，赵琛便牵着他走过去，赵璟犹豫着接了那小球，他虽富有天下，也知道受人恩惠是要道谢的，用他那稚嫩的嗓音说道：“多谢。”
那人不知是看着他们富贵还是喜欢小孩，立时便笑逐颜开：“愿小郎君身体康健，万事无虞。”
赵琛带着赵璟在外头走了许久，一直到赵璟开始打呵欠，他才抱起赵璟往回走去。
赵璟快四岁，这个年纪想小孩抱起来不重，抱久了就知道滋味了。
赵琛很快就胳膊发酸，但赵璟搂着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软软的，安安静静，赵琛也做不出将他放下的事。
他们走了一阵，赵琛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西平。”
萧远。
东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御街又是最繁华的所在，在这里遇见什么人都不稀奇。
遇见萧远也不稀奇，赵琛同他打了招呼便继续往宣德门去，萧远却不知为何跟在他身侧了。
赵琛停下脚步看他：“王叔可是有事？”
萧远说：“无事，我想看看你能抱着官家走多久。”
他远远地就瞧见了这姐弟俩，跟在后头走了有一阵才上来打招呼。
萧远看着赵琛，眼中有探究，精心养在闺中的女子有这样的臂力么？又不是田间劳作的农妇。
赵琛心中陡然生出些危机感来，萧远是不是在怀疑他的身份了？他看了多久？
赵琛镇定道：“抱不得多久，王叔可是要代劳？”
萧远看着他，片刻后道：“官家可愿？”
赵璟回头看了一眼赵琛，赵琛差点没抱稳他，身后的随从一个个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小心护在他身侧。
萧远轻笑一声从他手中将人接过去，所有人的视线便放在了萧远身上。
赵璟起初有些拘谨，渐渐地也放开了，方才在赵琛怀里他还下意识地抱着赵琛的脖子，如今却是不必。
赵琛还是少年的身形，比一般女子高挑些，却比不得萧远，何况萧远习武，一只胳膊就将赵璟抱得稳稳当当，赵璟还能随心地东张西望。
他们走了一阵，又遇上了揽客的小儿：“郎君，为娘子买盒胭脂罢，这是千香阁的胭脂，色泽鲜亮，最是衬人。”
千香阁的胭脂是决计不会出现在街边小摊上的，不过千香阁如今已是胭脂的招牌，十家胭脂有九家同千香阁有干系。
赵琛习以为常也不欲多加理会，萧远却停下来，看着他：“西平要么？”
“……”
饶是见多了萧远的离经叛道，赵琛还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们是能送胭脂的关系吗？
他不说话，萧远也不在意，对怀里赵璟说：“给你阿姊挑盒胭脂。”
赵璟还不懂得许多伦理纲常，只知这是给姐姐的，就真的指了一个白瓷的胭脂盒。
那小儿喜不自收：“郎君，收您一百二十钱。”
萧远出门竟还带了钱袋子，不过他手上抱着人，倒是不好取钱，摘下便整个递出叫那小儿自取，那小儿取足了银钱归还时却是自作聪明地连带着胭脂一起给了赵琛。
“郎君抱着小郎君，料想不便，便一并与了娘子。”
赵琛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多半是萧远买胭脂，叫人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萧远扬起眉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大约是想知道他会怎做。
赵琛又不是孤身一人出来的，他为难，身后侍从便上前接过，萧远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大内的胭脂都是特供的，这胭脂即便买了赵琛也不会用，萧远定然明白这一点，他单纯就是要给赵琛送胭脂。
接下来一直到宣德门下，他们都没有再停，赵琛神色有些凝重，一次两次便也罢了，萧远多次试探，赵琛不会认为是巧合，萧远在怀疑他的身份。
思来想去，赵琛拿过了侍从手中的胭脂，打开嗅了嗅，又沾取一点在指尖捻了捻，评判道：“这胭脂用料寻常，色泽倒是不错的。”
他知道萧远若是起了疑心不会这么容易消减，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叫他心生怀疑，趁着现在萧远还未确定，他该更谨慎些才是。
赵琛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做过戏了，却见萧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西平喜欢便好。”
赵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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