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之人

    “师叔，好了吗？”
“嗯，马上。”
张凌墨站在衣铺内，望着铺内各种华贵的成衣与配饰，啧啧道奇。他很少会下山出任务。就算有，多半也都是跟随同门师兄弟一起入秘境，做他们的护法罢了。能像今日这样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逛店铺，是少之又少的体验。
相比之下，一旁的洛青雨就冷淡了许多。他握着剑站在店内，全程都是一张冰冷的脸。衣铺的伙计躲在高柜后边儿，害怕自己一哆嗦，洛青雨就会提剑劈过来。
洛青雨则是一直盯着沐挽风换衣间的布帘，好像自己不瞧仔细一些，沐挽风就会溜掉似的。
等沐挽风换好了衣服，掀开布帘之后，洛青雨又赶紧把头埋到了地上，不说话，也不敢直视他，只是默默地跟着沐挽风，他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
半道上，他们遇到了同样在买东西的苏元朗。三人并肩而行，后面跟着个吊头洛青雨，就这样洋洋洒洒的在金坪郡逛起了各种商铺与小摊。
苏元朗胸前抱着一堆纸袋，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蔫儿气的洛青雨，凑到张凌墨身边，低声问道：“洛师弟这是怎么了？早上回来还看他跪在院子里，是做错什么了吗？不应该啊，玄天长老一直很宠他的，怎么还会罚他呢？”
张凌墨尴尬地咧了咧嘴，没有回答。
苏元朗又仰头看了一眼身前的沐挽风，追了上去：“玄天长老！”
“嗯？”沐挽风回头，“何事？”
苏元朗在纸袋子里面翻找了许久，摸出一根银簪，递给了沐挽风，道：“玄天长老，用这个吧，您那木簪尾巴都断了。”
沐挽风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日用头上挽发的桃木簪扎过那婴灵，却不小心将簪尾弄断了。但他也没有带其他可以束发的东西，事后也只能凑合着再用。没想到苏元朗竟然发现了，还如此贴心的送上了替代品。
沐挽风弯了弯眼睛，接过苏元朗递的银簪：“多谢。”
苏元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偏开了视线，有些不满地抱怨道：“你说这贾府也忒不会处事了，玄天长老为了帮他们，衣服脏了，簪坏了，他们也没人送替换的过来，不是说富甲一方嘛，难道就缺这点儿钱？”
沐挽风笑笑：“贾府乱着呢，哪儿能顾忌到我们。要买什么赶紧买吧，等你郑师姐回来以后，我们便要启程回天洪派了。”
郑霓华已经将婴灵送去了敛佛门，只有敛佛门的圣僧，才能将婴灵体内的胎儿生魂剥离出来送入冥府。至于那婴灵……日后若能成长到心智成熟，偿还了这些恩怨，也许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苏元朗撇撇嘴，对身旁的张凌墨说道：“喂，凌墨，你之前不说……诶？人呢？”苏元朗转头，看到张凌墨站在一个小摊前，手里不知道在把玩着什么。
“喂！”苏元朗一下蹦过了过去，“干嘛呢？”
张凌墨手脚慌乱地将方才握在手中的东西藏了起来，干笑着回答：“没，没什么……”
走在前方的沐挽风，气定神闲的流连于街道之中。他有多久未在这人潮中走动了？三月五月？半年一年？连他自己都记不大清了。
金坪郡的街道虽没有皇城繁华，但也一样应有尽有。路上除了商人、行人，还有不少玩耍打闹的小屁孩。有的互相追逐，有的你推我搡，还有的蹦蹦跳跳唱着童谣，一个串一个地在街道中间溜达。
沐挽风一路看了过去，在街尾看到了几个八九岁大的孩童，正在争辩着什么。
其中一个高瘦一些的，推了一把另一个斯文小子的肩膀：“你会背？你一个老骗子的狗崽子，哪有资格进学堂？”
斯文小孩儿道：“我就是会。”
“好啊，那你背来听听啊！”高瘦的小孩儿笑着从身后几个人手中接过了一本蓝皮书，“我们帮你看着，背错了哪一页，你就给我把那页纸吃下去。”
斯文小孩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望着他们，撅起了嘴巴。
“背啊。”高瘦小孩吼了一声，斯文小孩很不情愿的张嘴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斯文小孩虽然声音很弱，但是背得很流畅。高瘦的小孩眼见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像身边的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心领神会，竟然也一起开始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背起课文来，有的背论语，有的背三字经。斯文小孩见状，死死地捂住耳朵闭着眼睛，想要避开他们的干扰。
其他几个人看到斯文小孩儿闭了眼，嘻嘻地笑了一会，忽然拿出了一个水壶，垫着脚举到了他的头顶，看样子就知道是想捉弄他。
沐挽风随手扔了一块小石子过去，对着几个小孩子微一挑眉：“小娃子们，干嘛呢？”
几个小孩看着沐挽风穿得斯斯文文，脸上也是柔和的笑容，毫不畏惧，张口就回骂道：“关你屁——”
直到被沐挽风身后提着剑的洛青雨狠狠瞪了一眼，他们才缩着头你推我搡地跑开了，只余方才那个斯文小孩还在原地捂着耳朵闭着眼睛继续背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沐挽风朝着他轻声说道：“他们走了。”
小孩不为所动，继续背诵：“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黎首……”
沐挽风凑到小孩子的耳边，提高了音量：“是pian（便宜的便音），不是平。”
“啊——妈呀——”小孩忽然大叫了一声，捂着胸口睁开了眼睛，看到一脸浅笑的沐挽风，先是松了一口气，有些不满道：“干嘛吓人。”
“我是想提醒你，那个字念‘便’，你念错了。”
“啊……知道了知道了，你——”斯文小孩儿有些不屑，转头又望了沐挽风一眼。这一次，他似乎从沐挽风的脸上看出了什么，转身撒腿就要跑。沐挽风早就有所防备，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领：“跑什么？不认识我了？”
“松手松手松手！再不放开我，我要喊人啦！”
沐挽风笑得十分和蔼：“问你两句话而已，别害怕呀。”
小孩儿顾不得听沐挽风的说话，扭着要被拧脖子就开始求救：“救命啊，有人拐小孩啦，救命啊，就——”
铮的一声，洛青雨甩出了半截剑刃架在了小孩儿的脖子上，黑着脸威胁道：“闭嘴。”
小孩儿果然噤声了，乖乖站在原地，连喘气都不敢喘得太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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