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问道

    张凌墨没有了灵力。
他原本只是无意路过头门谷，见着那瀑布雄伟，便落下地想要见识一番这难得一见的美景，碰巧，就看到了夏轻烟的元魂在林中飘荡。
他一路跟随到别洞天，却在石洞中被夏轻烟打晕，直到被沐挽风等人发现后带回，才发现他与其他人一样，都被夏轻烟夺了灵力。
可夏轻烟的元魂早就被沐挽风烧尽了。
“灵源消失，血脉之中毫无灵气，日后恐怕是——”
“咳咳，师姐！”沐挽风轻咳两声，打断了白勤的话，朝着她使了眼色。
白勤咽下了后边儿的话，但她想要言明的意思，不用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众人已然明白。
张凌墨日后无法再修炼了。
听到这样的噩耗，张凌墨的表情有一些落寞，但想比之下，最难以接受的，还是明承志。
他从张凌墨晕倒着被带回来的那一刻，脸色就十分难看，直到白勤做出诊断，他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紫一阵，最后，连白勤的其他医嘱也未听，就甩袖离开了医舍。
白勤仔细检查了张凌墨的伤势，发现他并无其他异常，交待了几句，叹气离开了。
医舍之中只剩沐挽风与张凌墨二人。
“凌墨，你——”
“师叔不用担心。”张凌墨坐在床边仰起头，露出一个简单的笑容。而后，他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床头那堆衣物中翻出了一块晶石，匆忙套上了鞋履就冲出去了，“师叔，我去找师尊了。”
沐挽风望着张凌墨单薄的背影，不由得哀叹了一声。
*
张凌墨一直追到了无非峰的山腰，才勉强追上了明承志。
“师尊！师尊等等我！”
明承志回头，就见着他穿着一件白色绸衣，气喘吁吁地跟在自己身后，脸色便冷了两分。
张凌墨却对明承志的冷淡视若无睹，他喘足气之后，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将手中的晶石递给明承志：“师尊，这个送您。”
明承志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晶石接了过去，却并未有打开的打算。
张凌墨笑着走上前，一把握住了明承志的手：“师尊，您打开看看呀。”
晶石一触碰到灵力，就开始往外投射影像，甚至还能听到影像之中发出的声音。
是一片瀑布，从上而下的俯视，横穿急流的激荡，从无数的角度摄下了这些令人震撼的画面，浩荡磅礴，一泻千里。
画面的最后，便是那抹消失在洞别天森林的背影。
“师尊，您此前不是提过，头门谷的瀑布乃世间绝景，弟子刚好路过，所以——”
“就为了这样的东西！”
明承志的叱喝打断了张凌墨的话。他仰头望着他的师尊，却见他眼中饱含怒火，手中的晶石也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就为了这样的东西！！！”明承志猛地将记录晶石抛向远处，哐当一声，晶石砸中地面凸起的硬石，往路边的山崖滚了过去。
张凌墨弯着腰追了过去，伸手想要去追那枚晶石，眼看马上就要够到了，身后却飞窜出一道青色的燐火术火苗，将那晶石击成了一堆齑粉。
张凌墨的手僵住了，他愣了许久才缓缓直起身子，看向了身后的明承志：“师，师尊……”
明承志难得显露了情绪，他的眼眸中含着水光，鼻头也浮现了一点殷红。
“就为了这样的东西，丢了灵力，丢了修为，”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我何时将你教得如此蠢钝！”
张凌墨渐渐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发出了声音：“师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是弟子无能，竟连自保也做不到，明明，师尊对弟子怀有期待，弟子如今却成为一个废人，连师尊赠给自己的灵剑也认不得我了。我真的好没用，好没用，让师尊失望了……”
张凌墨垂着头，眼泪簌簌地从他脸颊滑落，他扯起袖子一正一反地反复擦拭，直到袖口已经浸满了湿润，他却还是没办法停下来。
这是明承志第一次看到张凌墨哭。这个从他二十岁开始，跟随自己十二余年的徒弟，从未在自己眼前掉过泪。
哪怕是他们第一次在明府见面，方才四岁的张凌墨，在面对明府下人的戏耍时，也只是低垂着头默默忍受，从未服过软。
他做过无数艰难的任务，断了腿，受了伤，也从不会□□一声。明承志知道张凌墨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软弱，容易任人拿捏，所以他无论遭受了什么委屈与痛楚，都不会在他面前展露分毫。
可他现在却在自己跟前哭了，像是要将他过去的十几年没有哭过的份一起讨回来一样，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
明承志喉头滚动，咽下了心头的酸楚。他伸出手想要安慰他，却在快要触碰到张凌墨头顶的那一刻，像是受到什么刺痛一样，猛然收了回来。
“师尊，弟子不想离开天洪。”张凌墨抬起头，眼眶中滚动这泪水，“哪怕只是做杂活，端茶送水，弟子也不在乎，弟子不想离开天洪，师尊，你留下我好不好？”
没有灵力的人，甚至都不能再当修士，更何谈做堂堂天洪派的内门弟子。若按门规，张凌墨或许会和那些凝不出灵源的弟子一样被驱逐出山，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明承志。
他从四岁开始就放在眼中的人，已经占领了他人生太多的回忆，他不会舍得忘记的，更不愿意对方也将他忘记。
见着明承志没有回答他，张凌墨轻轻喘了一口气，把头偏向了一侧，不再敢看他的眼神。
直到头顶传来一阵轻柔的触碰，他才倏地抬头，震惊地望着他的师尊。
明承志从未对他做过如此亲昵的动作，这让他受宠若惊，却又自我怀疑。
他看着明承志神情趋稳，慢慢启唇，刺得他心跳如擂鼓般击打在胸膛。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明承志一定会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向他道出，但他害怕听到“离开”二字。
“墨儿，”明承志破天荒的唤了他的小名，是他模糊的记忆中，他的娘最爱唤的名字，“今后一切，都不会变的。”
明承志就像在做一个极其庄重的承诺：“你无论如何，都是我明承志的弟子。”
永远。
*
自从洞别天回来之后，沐挽风与洛青雨的关系也恢复到了此前那般，或者，比之前更为亲密。
沐挽风无意在阻拦洛青雨的进阶，甚至还在修行上指导了他不少，很快，洛青雨就已经稳住了六阶的修为，甚至已经开始向五阶逼近。
反观洛青雨，却没有了对之前那般对修为的执著，反而是整日整日窝在书舍，看一些莫名的典籍。
倒也不是说看书不好，只是洛青雨向来不是注重理论的人，这总让沐挽风有些莫名。
直到一日午食之后，洛青雨合上了那本《仙魔元典》，忽然向着沐挽风发问：“师父，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沐挽风正在作画，听到洛青雨的问题，不自觉嗤笑一声：“你我均是求仙问道之人，你现在问我仙人是否存在，岂非是在打自己的脸？”
“可师父你也说过，无人见过神仙。”洛青雨问完才发现沐挽风笔下的画，“师父这是在画什么？”
“虽未见过神仙，可与神仙类似的，你与月黑不已经看到过了吗？洞别天夏前辈的记忆之中，山海阵内的羊角山神，也算得上半个神仙了。”沐挽风先是回答了洛青雨的问题，而后停笔对他挥手，“青雨，你来看看，这画如何？”
洛青雨走到沐挽风身边，仔细端量起桌上的画卷。
画面其实非常简单，就只用金色的颜料，画出了一朵小金英，除却花朵，其余都是一片白色，只在画卷右上方一个极其不协调的位置，标注了一句诗。
“一妄无念与君见，临日别逢欲心决。”洛青雨念了出来，却有些参不透这诗句的意思，“师父，这幅画有名字吗？”
“名字？”沐挽风愣了一下，忽然笑着说道，“那便叫《求生》罢。”
洛青雨盯着画又看了许久。求生？难道是意指着小金英生得艰难？可小金英本就是野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野花与野草也都是生命顽强之物，用个求生，倒也妥帖，不过……
“可弟子觉得，用《求慕》或许更加准确吧。”洛青雨说得一本正经，“这野花若非对春景春光有所爱慕，又怎会生出与它年年相见的心思？”
沐挽风听着洛青雨头头是道的分析，不由得笑出声：“你说的对，那便叫《求慕》吧。”
洛青雨看完了画，抬起头又往书舍四周看去，书架上，墙壁上，还挂着不少笔迹未干的画卷，有的是花瓣缤纷飘落的柳叶桃树，有的，是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田，有的，是遮天蔽日的青翠山林，无一例外，都是景，没有人。
“师父，为何你最近——”
“青雨，”沐挽风终于添完了最后一笔，将毛笔置于笔搁之上，抬头望着他，“你不是想知道，世间有没有仙人吗？”
“是，”洛青雨点头，“师父能有办法见到神仙？”
“见不到，但是可以问到，”沐挽风道，“去一线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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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慕》是我给这本书定的第一个书名，但是因为不够晋江风，所以没有用。
当然，《求慕》的诗句是自己瞎编了。
引用的《草》就不说了吧，应该没人不认识这句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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