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挽断

    沐挽风失忆了。
他忘记了所有人，所有事，甚至忘记了自己。
洛青雨用了极短的时间惊讶，却又用更多的时间去惊喜。
他傻愣愣地往前走了几步，见着沐挽风没有对他产生任何的排斥，他又大着胆子坐在了床头，将身体前倾，向着沐挽风贴近了几分。
沐挽风并未对他的动作感到意外，只是眉梢略带了几分疑惑。
“你，你不认识我吗？”洛青雨小心翼翼地发问。
沐挽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才，有一个凶巴巴的公子也是这样问我的。”
洛青雨知道他说的是明承志。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不认识。”沐挽风柔声道：“他起初看起来有些惊讶，一口气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我都没大听懂。我问他我是谁，他只说和我不熟，要换个熟人来跟我谈。”
他看向洛青雨：“你是我的熟人吗？”
熟人，倒也不失为一个妥帖的词语。
“是。”洛青雨回答。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熟悉沐挽风的人了。
沐挽风第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显得有些激动：“那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
洛青雨望着沐挽风弯起的眼角，时光仿佛倒回了数年之前，他第一次见到沐挽风时的场景。
春光无限，风畅云疏。
“挽风，”他的每一个吐字，都虔诚无比，“你叫做，沐挽风。”
“夜晚的晚？”沐挽风不确定地问道。
“是春风挽断的挽。”
沐挽风轻笑了两声：“原来如此，那我为何会在这里？”
洛青雨遣退了房内的弟子，故作神秘地说道：“你本是修门弟子，为了增进修为在山中闭关，却在闭关之时偶然得到了一件灵器。其他修士觊觎你的宝贝，故而四处追杀你。你受了他们的埋伏，侥幸逃脱，撑着最后一口气跑来向我求助，随后晕倒在山门之前。”
“灵器？”沐挽风微微拧起了眉头，“什么灵器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折？””
洛青雨一时语塞，脸上倒很是平静。
他低下头，顺着自己的脖子摸到一根红线，拉着红线从内衫之中拽出了一块破旧的铜镜，取下之后，将它戴到了沐挽风的脖子上。
“此镜名为照心镜，是用来精炼灵源的灵器。你晕倒之时，它就是这样挂在你脖子上的。此前你昏迷不醒，我便代你保管，如今，也该物归原主才是。”
沐挽风低头摆弄了一下照心镜，眉心褶皱越发密集。
“至于你的记忆……”洛青雨趁热打铁，“我见到你时，你浑身都是伤，或许是拼斗或者逃跑时摔到了头，一时忘记了也不一定。稍后我会找大夫好生帮你检查一番，你莫要着急。”
沐挽风抬起头，冲着洛青雨笑道：“那可真是麻烦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青雨。”
听到名字的时候，沐挽风很明显愣了一下，却在片刻之后恢复了笑容：“洛，青雨吗？这可是个好名字。”
*
沐挽风伤得很重，虽然没有了性命之忧，状态却不算好。所以他只清醒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乏得睡下了。
洛青雨在他睡觉的时候，依旧寸步不离地看守在床前。他的视线始终未从他的脸上移开过。
有时候看得晃神了，还会伸手触到沐挽风的唇鼻间，直到确认塌上之人尚有呼吸，才会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而后又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发呆。
是以，沐挽风每一次睁眼，看到的都是洛青雨的脸，让他哭笑不得。
“我听那些弟子都叫你尊主，想来你应当有很多事要忙，怎的天天坐在这里？”沐挽风问道。
洛青雨用汤匙搅着手中的药碗：“眼下照顾你，便是要事。”他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沐挽风唇边，“来，张嘴。”
“我，我自己来！”沐挽风双颊微微泛红，伸手想要将药碗接过去，却被洛青雨躲开了。
“你手臂上还有伤，乱动小心崩了伤口。”洛青雨的话中带着几分愠气，“我喂你。”
沐挽风拗不过他，却也不想一勺一勺地饱受折磨，直言道：“那我接着碗沿喝，用汤匙太慢了，苦得更久。”
洛青雨这次倒是由着他了。喝完之后，他便给沐挽风递了蜜饯过去，却被沐挽风婉言拒绝了。
“蜜饯和汤药药性相冲，这要吃下去，我刚刚的苦就白受了。”沐挽风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一些关于药理的常识，他却记得很清楚。
洛青雨却好似有些吃惊，手里拿着蜜饯久久说不出话来。
“尊主，古神医来了。”有弟子在门外通报。
洛青雨回头：“进。”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朱子深衣的青年男子跨进了房内。只看面貌，应当不及三十，长得也算隽秀，只是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架子也大得很。
他甚至都没有向洛青雨行礼，只随意瞥了他一眼，就走到塌边向沐挽风伸出了手。
洛青雨握住了他的手腕，眼神中带有几分敌意。
古丹略微不屑地嘁了一声：“不是看病吗？你是病人他是病人？我再是神医，也不能号着你的脉，治他的病吧？”
洛青雨悻悻松手，却未挪动身子。
沐挽风被带回堂庭阁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浸着血。直到洛青雨破开他的衣物，才发现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刀伤，划伤，烫伤，蹭破的皮上甚至还粘着小石粒和泥尘，若非倒在洛青雨的山门前，被人及时发现救了过来，沐挽风说不定早就死了第二次。
此前找来的大夫，虽然对沐挽风的外伤做了诊治，然而，洛青雨却在握上沐挽风手腕之时，感受不到他体内有任何的灵流波动，哪怕放了灵力进去，也像抛入汪洋大海的一块石头，只待须臾便没了踪迹。
这次请来的大夫，是安鑫瑜的好友，也是专替修士治伤的神医，为的就是弄清楚沐挽风体内灵源与灵流的问题。
然而，他刚摸上沐挽风的腕脉没多久，就收回了手：“此人灵源已毁，这辈子是做不了成仙梦了，放弃吧。”
说完转身便要走。
“站住！”洛青雨拽住了他的胳膊，“什么灵源已毁，他明明还好好活着，灵源怎会被毁。”
古丹晃了一下肩膀，甩开洛青雨的禁锢，语气也颇为不客气：“方才我已经用灵流探过他的经脉血管，均无异常，偏偏在心脏的位置，有了很大的阻塞，想来应该是心脏受过伤，比如被人一剑穿心之类的，使得他脏器破裂。”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那心脏裂开的伤口重新愈合之后，纹理变得乱七八糟，还能让血液流过就已经是谢天谢地的事情，修炼？除非你给他换颗心，否则，就只能等下辈子了。”
听到古丹的话，洛青雨表情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藏在宽袖下的五指也逐渐攥紧。
若说沐挽风心脏的伤，那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洛青雨在山海阵内刺向他的那两剑。
即便洛青雨寻了无数了天材地宝将他的裂心修复，可他恢复的到底只是形，补过的心，终究是残缺的。
古丹似有觉得洛青雨表情不大好看，或许也是发觉自己说话过于直接，他只好稍微转圜：“只是无法修炼罢了，其他方面并无大碍。这世间普通人多的是，这位公子也还年轻，有很多活法，勿要为这一条堵死的路过于忧伤。”
古丹离开后，洛青雨垂头坐在床边，半晌没有说话，反而是沐挽风在主动开导他。
“这不能修炼的是我，你怎的比我还丧气？”
洛青雨一脸的萎靡，良久才说了话：“对不起。”
“嗯？”
洛青雨抬头看着沐挽风，眼尾微微耷拉着，看起来颇有几分怜人意味：“对不起，是我的错，若我当时……”
沐挽风却是释然一笑：“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所以受的伤，与你又有何干？你在我被人追杀之际收留了我，给我治伤还给我供三餐，已是常人无法做到的情分。”
洛青雨望着他，心中触动不已。
沐挽风只以为他的伤是被仇家追杀造成的，却不知，那伤的罪魁祸首近在眼前。
见着洛青雨表情依旧沉重，沐挽风慢悠悠地抬起手，安慰似的在洛青雨的手背上拍了拍：“你也别老黑着脸了，我能活下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有些艰难地摊开了掌心，看着左手上的两条疤，脸上挂着笑意：“再说了，我现在失去记忆，早就将那些什么剑术、法诀忘得一干二净，纵使有了灵力，也不一定会用，这样倒也清闲，只是出去以后，不知道能不能躲过那些仇——”
洛青雨及时将手覆了上去，挡住了那两道狰狞的疤痕，顺势将沐挽风的手握在掌心。
“你不用走，”他说得认真恳切，“你可以留下的。只要你一直住在我这里，就没人敢来找你的麻烦。”
沐挽风任由他这么抓着手，笑得双肩都在颤动。
须臾后，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止住了笑声。
“我总觉得，你与我，不像是熟人那么简单。”他的直视着洛青雨的双眼，“我们是不是，还有别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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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没想到吧，我曾经被骗我的人骗走的照心镜又在我骗人时候被我骗回来了。
徒弟：这明明是我为了骗你才假装被你骗送给你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场对决中，到底是谁，骗了谁？喜欢被徒弟二杀后[重生]请大家收藏：(www.shandu.fun)被徒弟二杀后[重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