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演唱会 上

        新学期，丁懿凡有一门新课，是本科生的《行为经济学》，她在暑假期间花了很多时间备课，希望能有一个好的开端。
按照常规，开学的第一节课，老师都会早一点到。丁懿凡提前三十分钟进教室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才没在脸上表现出任何惊讶，步履如常地走进教室。
——她在教务系统里面填的选课人数上限80，而这间容量120的教室，在上课前半小时，已经坐满了。
丁懿凡摘了帽子放在讲台上，登入教务系统查看选课状况，选上课的人数已经超过了80。
今年本科生有小幅扩招，教秘提前打过招呼说部分课堂可能会扩容。
确定了自己没有走错教室以后，丁懿凡看着面前一片乌压压的人头犯了愁。
有些同学光明正大地打量她，有些偷眼瞄她，有的接触到她的视线会马上避开，有的大方一笑，她也就微微点头致意。
丁懿凡决定今天临时换个教室。
在她查询了一下这栋楼内空闲的大教室，并且打电话和教秘确认后，王子文终于来了——她是这门课的助教——请同学们去走廊尽头的大阶梯教室，并很抱歉地请在阶梯教室自习的同学换个地方。
丁懿凡在黑板上写了临时换教室的通知。
上课铃响起的同时，丁懿凡起身，先向大家微微鞠躬，微笑着开口：“大家可以看到我们的这门课人数上限是120。”
同学们发出善意的笑声。
丁懿凡半开玩笑地说：“感谢第三轮选课的同学，让我们的课程人数超过了80，我可以向学院申请再配一名助教。”
笑声大了一些。
“有人采访诺奖得主弗朗索瓦，问他获奖前后生活有什么变化。他说：‘获奖之前我的课堂上总是稀稀拉拉，获奖后，课堂总是爆满。但我讲的东西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这种话只能点到为止，所以，丁懿凡就着这个话题简单介绍了一下去年诺奖经济学奖得主的研究方向。
对学生们来说，第一堂课最重要的东西其实是弄清楚需要的教材，作业量和考核方式。
丁懿凡把下课前的五分钟留给王子文，她建了微信群，发布了作业要求和习题课的时间。
“请大家实名制，旁听请注明旁听，下周课前还没改名的我会踢出去。”王子文说完，冲讲台旁边的丁懿凡点点头，把课堂交还给她。
“好的，那今天这节课就到这里，现在下课。”丁懿凡收好东西，看了一眼台下，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大家要按需选课，还有，要记住，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谢谢丁老师，我们记住了。”第一排的同学笑嘻嘻的回答她。
现在的学生怎么一点都不怕老师？罢了，可能是我太年轻，丁懿凡自我安慰道。
她笑着冲他们挥挥手，就和等在门口的王子文一起去餐厅了。
虽然只有两个人，王子文还是订了包厢。
等服务员关门的第一瞬间，她就开门见山的伸出手，笑容满面地说：“谢谢凡姐姐。”
丁懿凡把演唱会的门票交给她：“别和别人说啊，我真没有那么多票。”
王子文连连点头。
“你在包里找U盘的时候，我紧张得很，生怕你把票露出来了。”她宝贝似的把票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不过话说回来，俊凯老师的演唱会，这票还不是你想要多少他给多少。”
“哪能呢，有些票要留给合作方、他的朋友，还有工作室的员工，而且大头还是要留给歌迷呀。”
“也对，”王子文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当时到底有多少人找你，逼得你发了那么一条朋友圈。”
一周前，王俊凯的巡回演唱会门票第一场北京场开售，网站分了两次放票，总共九万张，都是一秒售罄，歌迷和粉丝在微博哭天抢地，代拍都表示不敢接单，怕抢不到票。
于是各种求票的消息疯狂涌进丁懿凡的微信。
她最后直接发了票圈：
【王俊凯《寒风与火》巡回演唱会
（专业黄牛三十年经验）
上层看台  年薪起步
中层看台  两年年薪起步
下层看台  三年年薪起步
包厢  暂时缺省
内场  五年年薪起步
价格童叟无欺，欢迎新老顾客前来选购
[假笑男孩]】
王子文的新男友是王俊凯的歌迷，所以她才开口问丁懿凡能不能帮忙拿到票。
这顿饭是票的回礼。
两个人又聊了聊课程的作业和考试，新助教的人选，还有经济学每周一篇和学院合作后的情况，丁懿凡就驱车去往四环外的某studio。
丁懿凡悄悄进门的时候，制作人正在播放刚录制的片段，掩盖了她和黎清雪打招呼的声音。录音棚的玻璃充当了镜子，王俊凯站在制作人的侧后方，白T黑裤，双手插裤兜，微微驼背，带点漫不经心。他的头发终于长长了，不出镜时他向来不做造型，刘海就软软地垂下来。
打眼一看，这个男人和七八年前的大男孩没什么不同，好像是时光不忍在女娲的得意之作上狗尾续貂。可你再仔细看时，他的身形已经不同于少年时期的单薄纤瘦，手臂上的筋骨和流畅的肌肉线条宣示着男人的力量感，一张精雕细琢的脸，经得起大荧幕的数倍放大，即使没有眼神没有表情，你也能感受到令人心安的沉稳淡定，那是岁月和经历的积淀。
这一段放完，王俊凯抬手用食指拨拉了一下快遮住眼睛的刘海，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丁懿凡觉得，眉毛那里可能是王老师的安全区。
“怎么样？”制作人问他。
“我觉得第一句，还是刚才那一遍感觉更对。用更多气去推声音，”王俊凯把手从口袋取出来，摘下右耳的耳机，整个人站直了些，“情感很重，但是头腔不要打满，举重若轻一点，我感觉会比较好。”
“可以，那就用之前的。”制作人的鼠标快速点了几下。
看他这么果断地支持自己，王俊凯反倒想听听他的看法：“胡老师你觉得呢？”
“这两个都很好，就看你要什么感觉了，毕竟这次是你的独立作品。”制作人回过头，看到了丁懿凡，给王俊凯示意。
王俊凯转过头，看到丁懿凡贴墙站着，眉眼弯弯，挥手的时候五指不并拢，像猫爪，让人想捏一捏。
“弟妹，稀客稀客。”制作人和王俊凯是老朋友了，也不是第一次见她，打招呼就随意了许多。
“胡老师好，辛苦啦，我给大家带了水果。”但丁懿凡确实是第一次来他的studio。
王俊凯走过来，悄悄把人往怀里搂了搂，拧开瓶子喝了一口水，捏着猫爪爪逗她：“我脑海中刚刚划过一个灵感，看到你就忘了。”
丁懿凡觑了觑他的神色，不上当，“那可不是因为我。我是谁，妲己转世，要是因为我的话，你应该连这首歌怎么唱都忘了。”
王俊凯愉悦的笑了几声，“这么早就来了？”
“想你了呀。”她的眼中有碎星细细地闪。
房间里的七八个人都在看他俩，脸上带着笑。丁懿凡有点不好意思了，推推他：“你赶紧去吧，不是刚歇过一会，不然我真成妲己了。”
“你刚刚不是说你就是么。”王俊凯没动。
“哪能呢，我的男朋友可比她的帅多了。”哄王老师就像撸猫，你得顺着它来。
看，果不其然，他满意了，开开心心回去和制作人继续讨论。
-
黎清雪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被塞一嘴狗粮。
她算是看着成年后的王俊凯一路成长的，也是看着这一对一路走来的。
最开始丁懿凡还在美国的时候，黎清雪就想找她吃个饭，了解一下她近期的打算，工作在哪之类的，最重要的还是要叮咛她注意保密，让她尽可能的少告诉同事朋友。王俊凯拦着不让去，态度很坚决。这种事最怕弄巧成拙、适得其反、好心办坏事，当面谈才稳妥，所以黎清雪只好作罢。
没想到是丁懿凡主动找到她，两个人背着王俊凯打了越洋视频电话，丁懿凡说自己近一段时间还是在美国，现在会开始留意回国工作的机会，这才让黎清雪心里有了底。
那时，黎清雪不喜欢她。
别误会，跟这个姑娘本身没什么关系，初次打交道时黎清雪就很欣赏她的聪明干练。只是艺人谈恋爱意味着更大的潜在风险，作为经纪人，黎清雪把丁懿凡和更多麻烦联系在一起，本能的回避。
她跟丁懿凡一直没有深交，但并不妨碍她通过王俊凯越来越了解她的性格和喜好。
黎清雪渐渐喜欢上她，是因为在恋爱之后，王俊凯日常状态有了微妙的变化。这很难说清，都是她自己的感觉。
王俊凯心思细腻又敏锐，是以揣摩角色入里三分，但也看得多想得多。再加上他做事喜欢有计划，走一步看三步，这样在做事时当然更有把握，但也进一步导致他想得更多。
他不是外向型人格，有什么事习惯自己消化，呈现给别人的永远是坚硬的外壳和温柔周全的照顾。
谁都喜欢和有这样特质的人相处，可他心里有多大的压力永远只有他自己知道。
黎清雪看着都觉得辛苦。
而恋爱以后，他开始有更多的情绪外放，会因为一条语音傻乐半天，在游戏之外也多了奇奇怪怪的胜负欲。最重要的是，黎清雪知道他会向丁懿凡诉说他心底的小小郁结，等他回来时，不论是面带笑容还是面色平静，她都能感觉到他压力一轻，好像身旁的空气都流动得轻快一些。
倒也不是压力减小了，好像是他能和压力共生了，好像他是乐呵呵的背上压力，好像是他和压力、和内心较着劲拧巴的自己和解了，或者说——好像以前那些给他带来压力和焦躁的事物，再也不能侵蚀他的心一分一毫了。他开始拥有世界上最柔软也是最坚硬的盔甲，而那力量的源头是丁懿凡。
之后的路，他也一步一步行稳致远，越走越顺，去年还拿了影帝。
当然不能说他的成绩是丁懿凡的功劳，彼时他已经过了大学刚毕业作品寥寥的阶段，有了拿得出手的代表作，也合作了不少导演和剧组，在影视核心圈内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但黎清雪还是很欣慰，有个人能让他在攀登途中多些开心。
黎清雪神游的这段时间，丁懿凡已经和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姐姐聊上了。
“这里一般几点开门？”
“九点。”
“那他今天是不是九点就来了？”丁懿凡指了指棚里的王俊凯。
“哦……今天八点刚过，胡老师在我们工作群问谁拿了他的腕托。”
“哈哈哈，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看帅哥超开心，我还后悔没早点来。”小姐姐摇摇头，帽子上的徽章跟着晃。
“这个是罗小黑十五周年工作室量贩版？”丁懿凡眼睛都直了，当时工作室为了答谢粉丝，在微博抽奖送徽章，里面的谛听和后来出售版是不一样的。而好巧不巧，她最喜欢的就是初版里面的谛听。
“当时抽奖才几百份吧？”
“一百份。”小姐姐很惊喜她也知道，笑得开心。
“欧皇啊……”
看黎清雪在旁边站了半天，丁懿凡拉她进话题，“清雪姐，这个徽章当时就一百个，绝版了，工作室再没出过。”
黎清雪点点头，就顺势说要和她商量个事，小姐姐知趣的走开。
黎清雪打趣了她几句，才说：“你给我透个底，你和小凯打算什么时候领证什么时候结婚，我后面的事情也好安排。不光是接戏，还有广告代言都等着呢。”
黎清雪其实也刚到不久。
王俊凯不喜欢在家里谈工作，最近又为了演唱会忙前忙后。这次她好容易逮着他有几个小时空闲，来确认后面的工作安排。
“我们还没商量过，我得问一下王老师。”丁懿凡脸红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
又转念一想，这样说好像显得自己很没主动权，遂双臂抱胸，向着录音棚的方向下巴微抬，“我还没说要嫁呢，看他表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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