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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闭幕 乘秋千飞翔的圣修伯里 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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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是图形的,没有星光。掌声如雨点,敲打着鼓膜。用我的眼睛,还有耳朵,仿佛窗户玻璃一般捕捉着外界。在黑暗之中,世界一片浑浊。只有聚光灯映出了我行进的方向。当眼睛习惯之后,我看见观众席上灿然生辉的微小光芒。那每一个都是人类的生命,是人类的活动,是期待与好奇本身。仿佛细针般的视线,刺着我的指尖、甚至刺进指甲缝隙。几乎让人感到疼痛的视线化为上升气流,让我飞向暴风雨中。宛如金黄色的丘陵。平原上的夕阳。金色的光。那是我的圣经。深吸一口气,耳朵便灵敏起来。传入耳中的交响乐声,转化成引擎动力的声音。仿佛完全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让呼吸与脉动同步。从空中垂吊下来的秋千。我紧握住秋千的手,就是我的安全绳。然而真正的自由,只存在于我松手之后的前方。我用力一瞪,向前跳跃。犹豫就代表了失速,而失速则与死亡相连。那么死亡是什么?我心中如此自问,而答案不问自明。是坠落。我停止呼吸,飞越天空。朝着雷云的彼端。每当我成功穿越危险,就觉得自己仿佛被观众席上密密麻麻的客人的惊叹声与尖叫声给吞噬殆尽。我必须把脱离恐惧后的解放感,转变成快乐才行。只有美丽,才能获得价值。比任何人都高,比任何人都美,比任何人都危险的特技表演。我并不害怕。因为数百万次的练习,以及一直牺牲至今的光阴与时间,应该都已经化为我的勇气。为此而塑造的身体。为此而诞生的生命。将刹那转变成永恒。只为了,获得掌声。只为了,翱翔天际。我扭转身体,在空中回旋,然后再次被秋千拖曳回去。我可以飞翔无数次,无论飞到何处。松手放开恐惧,伸手掌握喜悦。仿佛不断来回荡漾的波浪一般,数以万计的飞行,数以万计的起飞,几乎令人厌烦的反复运动。明明应该只有如此而已。从天上洒落的聚光灯,那道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肌肉因而萎缩。(不要!)我连自己在抗拒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就差那么几公分,我的手指没有构着。交响乐声从耳边消失,聚光灯也从眼前消失。我变成了铁块,地心引力变成了漆黑的双手,将我的身体向下拉扯。坠落。死亡。抬头,看见了理应失去主人的,狭小的秋千。在那个比大地还要更接近天空的地方。和我拥有相同面孔的艺子,正在笑着。突然,我因为呼吸困难而醒了过来。我作了梦。是有关夜晚的梦,是特技表演的梦,是夜间飞行的梦。先用力吐出堵住喉咙的气体团块,然后再趁势吸入氧气。要是不呼吸的话,可是会死人的喔。告诉我这件单纯而且理所当然的事情的人,是护士小姐。吸气,呼出。因为办不到这件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刚进医院的时候,我曾经为此按下多次的紧急救护铃。连这种理所当然之事都办不到的我,果然是个真正的病人吧,我心想。生病?受伤?都无所谓。拉下了百叶窗的窗外一片漆黑,欢乐城的娇喘也传不进病房当中。透过中央空调管理的房间,虽值初夏,但是仍有凉意,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背后早已因为汗水而湿透。我转过头去,看向床边的时钟,时针只指到晚上八点。我似乎是在不知不觉当中睡着了。当我准备直接翻身的时候,脚的重量让我皱起了脸。这双理当于属于我的腿。其中一只逃离我的意识控制,已经有一个半月之久了。我的,右脚。从大腿以下没有任何感觉,尽管血液依然流通,但却总是苍白而低温,所以一直盖着电毯。因为腿没有感觉,所以只开着最低的、淡淡的微温。相信就算低温灼伤,我也不会发现吧。至于偶尔会感受到的疼痛,别人吿诉我,那应该只是大脑将右脚的痊愈解读成「疼痛」而已。如果脚是杂物的话,那么大脑应该就是坏掉的器材吧。脚枷说不定还可爱一点。自股关节以下,仿佛像是长着铅块一般。练习时,从秋千上坠落,那一天的事依然鲜明在目。只要闭上眼睛,随时都会像恶梦一般瞬间复听。在真正的梦中,我也同样一次又一次地从秋千上坠落。连同这些梦境,全部都是意外的后遗症喔。院长兼主治医生这么告诉我。而我一直觉得「意外」这个词用得相当奇怪。对于自己在路边跌倒的小孩,父母会说出「这是意外所以没办法」这种话吗?我犯了错,所以现在才会像这样躺在病床上。不过我觉得这是因果循环,是犯了错的我应得的惩罚。(「至少保住了性命就好。」)刚醒来的时候,母亲曾经对我这么说。而我当时也只能点头同意。命,只保住了这条命,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静大眼睛,全心全意望着天空。仿佛虚幻的疼痛一般,我在那里看见了前后摆还的虚幻秋千。夜晚的医院里,躺在病床之上。每晚每晚,我都在想着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死掉。从小时候起,我就一直强烈憧憬着马戏团。当初牵着母亲的手前往观赏的,是现在已成为传说的初代少女马戏团公演。当时,我看见了身穿金色衣裳、于空中飞舞的圣修伯里。没有安全绳,下方的安全网也单薄得令人害怕。可是圣修伯里却以一副不知恐惧为何物的表情,飞越天际,反转身体,倒挂着向观众挥手。我紧紧抓着二楼座位的栅栏,屏气凝神地看着她的下一个动作。那是仿佛看着自己不该看的东西一般,充满背德感的狂喜。就像是偷看大人饮酒或性爱行为。或者像是紧盯着尸体惨状而无法移开视线。如今回想起来,我只留下了似乎是如此的印象。而当时的我也只是不明就里的半张着口,注视着圣修伯里的特技表演。当时的秋千绳索比现在长,距离地面比较抵。这也同样模模糊糊地留在我的记亿里。正好约二楼高度的特技表演,单脚勾住秋千、头朝下、倒挂着的圣修伯里,和我四目相交。(啊。)她在看我。我心想。那是我幼小心灵的自作多情。就算被耻笑也是理所当然,不过那个时候我真的认为,她在看我。她画着浓重眼妆的眼睛,像狐狸一般微微谜起,对我微笑。是我这么认为。在表演途中,和乘坐在秋千上的人四目相交,而且对方甚至还对自己微笑。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她,对我,微笑了。我不知为何对此深信不疑。而就在那一刻,我感觉仿佛遭到雷击一般。我决定自己也要坐上那个秋千。不知道担纲演出者是名号继承制,也不知道那是多狭窄的窄门、是多激烈的战场,但是我就这么决定了。我下定了决心。只是因为这样而已。我一说出自己想要乘上秋千,身为马戏团忠实粉丝的母亲欣喜若狂,立刻把我、还有双胞胎妹妹爱泪送去学习各种技艺。并且目标已经镇定当时刚开办不久的才艺表演学校。我们总是手牵着手,在放学回家后,偶尔甚至从学校早退,然后一起前往各种才艺教室。自从体操教室的老师知道我的志愿是进入才艺表演学校后,她就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双胞胎的空中飞人,真是太棒了。」两个人,成为一个人。我要成为艺子,而且我深信双胞胎妹妹应该也是。在懂事前,我一直都如此深信不疑。双胞胎妹妹爱泪,和我有着相似的脸孔,相似的体型,以及相似的声音。然而我们的内心却天差地远。仿佛看着生活方式完全不同的另一个自己,感觉相当不可思议。曾经有一次,在前往体操教室的路上,我忘了把当天必备的体操服带出来,因此不得不回家拿。不巧的是,那一天是选出下次发表会主角的重要日子。我说我要立刻回去,而爱泪也跟在我的身后,说道:「我跟你一起去。」会迟到喔。我这么回答。但是爱泪点了点头说:「没关系。我要跟泪海一起迟到。」爱泪平常并不是有着强烈自我主张的小孩,所以我不懂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既然这样。我忍不住开口这么说。爱泪,那你的体操服借我。然后让爱泪迟到就好了……这是多傲慢的提议啊!可是听到这句话的爱泪沉吟了一会。随后就把装着体操服的布包包,推到我的面前。上面大大缠着爱泪两字的包包。「去吧。」爱泪这么说。可以吗?我反问。虽然是我自己提出的要求,开始我却难以理解她的行动,因为我抱定了主意,要在这次甄选中抢到主角位置。六六闪读 shandu.f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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