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砍刀与机械手（其四）

    任凭恶意笼罩全身，任由自己的心灵沦为黑暗的食粮。
    因为这样会更加轻松，会让身心更加愉快。
    每一次挥动利刃，都能感受到伴随着鲜血一并喷涌而出的痛快，仿佛瀑布般止不住地往外涌。
    血液染红了白大褂，低头看向衣服上所沾染的痛苦的象征时，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为棹志带来了什么。
    他放弃了心中的善念，如果这份善意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和不甘的话，那就放任恶念来吞噬他和棹志好了。
    被黑暗所抚慰的心灵…前往名为地狱的乐园……
    也许这样下去就能得到解脱吧，化身为恶鬼的兰迪这么想着。
    然而…即便成为了恶鬼，作为人类的情感依然留存在了心中。
    每当快感增加的同时，痛苦也在增加。
    每一次刺入棹志身体而形成的创口，从中传来的疼痛毫无保留地返还到了自己的内心。
    为什么呢？明明这应该是让他快乐的事情，明明刺的是那家伙的身体——
    不是一直以来都在憎恨他吗？伤害他，侮辱他，狠狠地用酷刑把他的身体撕成碎片，不就是自己最想做的事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这颗心依旧觉得空落落的呢？
    最初感觉到的快感在一次又一次的酷刑中渐渐被冲淡，无法停止凌虐的行为，却也无法理解自己这么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看着棹志被束缚在木制十字架上，那副因自己的恶念而变得血肉模糊的躯体，兰迪呆滞地站在一旁，最初一度被舍弃的疑念也再次冒出水面——
    〖做这种事，你真的很开心吗？〗
    难道不是吗？不就是为了听这家伙的惨叫和屈服的样子才这么做的吗？
    〖可是你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不是吗？〗
    怎么会呢？如果这不能给饱受痛苦的自己带来快感，我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可是你在哭泣，新诚兰迪。〗
    啊哈哈…开什么玩笑啊？真正在哭泣的人不是这家伙吗？我可是从最初开始就一直看着他被折磨的模样而笑个不停啊！
    〖是这样吗？那你为什么要哭出来呢？〗
    都说了我没有在哭啊！你懂什么！这是看到这个混账受到应有的下场而流出的大块人心的泪水！！
    〖……好好听听吧，你哭得有多么伤心。〗
    闭嘴！我根本没有为这种人哭泣的必要！！
    〖从最初放任恶念的那一刻起，你的眼泪就没有停下过。〗
    不是的…我不是在为了他…没有这回事……
    〖做了这种事真的给你带来快乐了吗？那为什么这颗心也会感受到痛楚呢？〗
    是啊…为什么会心痛呢…恶鬼理应是感受不到任何情感的啊……
    〖你既不是慈悲为怀的神明，也不是恶贯满盈的恶鬼。〗
    ……诶？
    〖如果你真的是恶鬼，就不会为棹志感到心痛，也不会为他落泪了。〗
    切…人类的情感真是碍事的东西啊……
    〖但是…不觉得很幸福吗？〗
    什么意思……？
    〖作为人类所具有的情感，在带来苦涩的同时…不也给了你享受幸福的权利吗？〗
    幸福的…权利……
    〖高中在计算机部当上了部长，迎接名为及川的新社员，在社团里打成一片的情景…那是对你来说无比珍贵的宝物吧？〗
    〖因为一个无心的玩笑，你打碎了原本一直都很珍惜的宝物，你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想要修复它，就算是被宝物的碎片一次次划伤也没有停止修复的动作。〗
    〖你为了挽回这份幸福，付出了那么多，最后终于找了回来……虽然和之前的那个宝物比起来多了一些裂痕，但你终究还是得到了成果。〗
    〖那之后，不是也很幸福吗？不是和大家过得很开心吗？〗
    〖每天早上有他们的声音作为闹铃，三餐都在一起吃，嬉笑，打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虽然和平常人没什么不同，却也是能好好握在手心里的幸福。〗
    〖只要有他们在身边，就永远不会对相同的日子感到无聊。〗
    〖这是你费了很大的劲，甚至一度拼上性命才夺回的，从恶魔的利爪中不惜一切代价所取回的宝物……〗
    指尖触碰到了脸上湿润的液体，棹志的身影在画面中变得模糊不清。
    〖能想起来吗？你所珍视的一切。〗
    〖因为曾经失去过而赌上了一切所取回的幸福，和轻易得到的幸福比起，对你来说应该更加宝贵才是。〗
    是啊…那是我用这双手…亲手夺回来的啊……
    〖最初不断修补着散落的碎片，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忘记了这么做的原因吗？〗
    没可能会忘记吧…我只是想再度回到那片光彩照人的幸福之中……
    〖可现在的你，却在再一次地亲手将它砸得粉碎……〗
    我…为什么……？
    〖因为无法饶恕，因为没能战胜心中的恶念，你将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宝物再度破坏了。〗
    〖你在弄坏棹志的同时，也在弄坏你自己。〗
    〖真正的新诚兰迪，根本不可能为这种事感到开心。〗
    〖你是明白的吧？自己所珍视的究竟是什么。〗
    〖对你来说，你想做的事情绝不会是这样残忍而扭曲的恶魔行径吧？〗
    〖看似是在遵循自己的内心，实则是亲手以自身为恶鬼的食粮。〗
    〖你从来就不是什么恶鬼…所以…停止吧……停止这种只有恶鬼才会做的事情吧。〗
    〖从手中再次流失掉的幸福，这片惨状是你想要看的吗？〗
    〖清醒一点吧，新诚兰迪！〗
    〖如果你是恶鬼，那为什么还要付出巨大代价去挽回宝物啊？！〗
    〖如果这种事是你真正想做的，会让你快乐的事情……那么为什么你现在哭得这么伤心呢？！〗
    〖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正视你自己吧！不要输给心里的那个恶鬼！新诚家的人岂能受到这种东西的影响？！〗
    〖他一直相信着…你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因为啊…现在的你…不是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停止哭泣吗……？〗
    〖没事的…就算是哭出来也…没有关系的哦——〗
    “哐当！”
    小刀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兰迪伴随这个声音缓缓抬起了头，注视着十字架上一动不动的棹志。
    他的身上全是伤痕，被砍刀所切下的断面，地板上的残肢断臂，整个实验室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兰迪呆呆地站在原地，透过单片眼镜看着这个少年的双眼——应该说，是通过少年的双眼来看清…早已泪流满面的自己……
    “不要啊……”
    从兰迪的口中发出了恐惧而悲惨的声音。
    “不要啊…不要啊……！！”
    发出悲鸣声的兰迪，解开了棹志身上的镣铐，将他残破的身体抱进了怀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怀里的棹志，身子意外得很轻，是这几天因为一再的虐待，都没有好好吃饭吗？还是被砍去了肢体而减轻了体重呢？
    感觉抱住的不是人，而是某种物体般。
    失去了作为生命的重量。
    “究竟是从哪里开始…走偏了的？我明明下定决心要珍惜这份幸福…为什么…对最喜欢的棹志…做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喜欢[数码宝贝]Fragment Tales请大家收藏：(shandu.fun)[数码宝贝]Fragment Tales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