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问道境

    白虎咆哮着扑了过来，白狸一贯懒散的猫眼凝神冷视，像极了狩猎时的野兽。白刃划过，有冷光映于眼中，随着刀刃入骨之声，白虎倒下。
    “看来是我的境。”白狸看着发光的身体说道。
    宫商未曾理会，只是用长剑将试图接近的野兽一一斩下。血液在其身边汇成鲜红的湖泊。如果白狸是一击毙命，那他只能斩尽诛恶。
    随着最后一只野兽倒下，宫商身上也开始发光。
    ……
    江离七魄有损七情不明。时常处在绝对平静的状态下。这两年，江离未被超常的记忆吞没神志，也全赖于这七情不明。记忆和情绪分离，大大减轻了意识海的负担。使其可以缓慢拓宽。如果有人探进江离识海，定会惊奇的发现已远超这个年纪该有的大小。
    自来此异世，江离七魄似有恢复，后又被引动喜，哀两情。如果不进一步拓宽识海，总有一天她会被记忆吞噬。
    问道境由心生。因内心澄澈，江离与千秋辞的是个上上签。原本只要两人触及道心，就可破境而出。也就是江离与千秋辞身体发光之时。江离意识到了她活下去的本能，千秋辞坚持他从未改变的意志。
    却没想，这两人因各自的缺憾又触发二重境，随即变成了境中之景。
    千秋辞化为流萤后，在芦苇荡中飞舞了好一会。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唉声叹气，见许久没有回应，只得出口询问：“江妹妹，你还在吗？”
    “嗯，我在。”
    “你说，我们不会变不回去了吧？”
    流萤飞了几圈，风起后落于芦苇叶丛，光点随之消失。风中芦苇摆动的声音代替了回答。一时无声。
    虽没得到回答，千秋辞依然接着问道：“你说，我们为何会变成这样？”
    这次江离回答了：“做一棵草，很不一样。”
    千秋辞不明所以，满是疑问。
    江离此时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此身扎根于泥土，此身沐浴风雨，此身萌芽，此身生长，此身……化为尘重归于土。她似是见证了一株芦苇的一生，说不清是在旁观，还是身处其中。生命的印记涌入识海，温养安抚着记忆带来的创伤。
    江离在这种状态下遵从本心，有个答案浮于心口。她不知何为道，只是要……
    ‘我想要活下去。’江离回答了问道境
    【大道万千，殊途同归。汝之道，前路漫漫，勿失勿忘】
    狂风卷起枯草，撕碎在空中，再将其尘埃抛落。大量的芦苇开始枯萎，从青绿到枯黄，一瞬过完一生，江离的境破了！
    “！”破境导致的骤变，惊起了正趴在叶子上的千秋辞。
    随着芦苇枯萎，大量流萤从草中飞起。其芒尽染苍穹，如万千星辰陨落。千秋辞夹在其中，被迫一起向天空飞去。这一刻他无比渺小，无力改变轨迹，亦无法独自亮起夜空。
    “江离！你还在吗？”看着芦苇枯死，千秋辞大声喊着江离的名字，却再也没有了回应。心下不由焦急万分，甚至带了分恐惧。
    只剩他一人了？又只剩他一人了？可还会有大侠带他离开？
    ‘我要成为一代大侠，也救人于危难中！’
    ‘那之后，三叔家就只剩下秋辞了。’
    “就算是道士我也认了。”一只流萤拼命逆行，终于飞出了大部队！向着枯萎的芦苇一头冲去，半空中是千秋辞的大喊：“道士也不影响我成为大侠！”
    “江离，莫怕！”
    千秋辞的境破了。
    ……
    黄若华躲在角落，远处是几个武宗弟子。阿娘又不在，武宗的弟子又想欺负她。谁来救救她。
    【若华，阿兄在。】
    脑中响起熟悉的声音。黄若华睁大眼睛，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是了，这不是在黄氏瑞土之地，这是中州。
    江茯苓坐在远处看着聚会中心的黄家小姐，内心快要被嫉妒侵蚀。这般才貌为何不是她的！
    这时，一人从门外走来，江茯苓闻声转头。细看下，来人竟与黄家小姐一模一样！江茯苓左右顾盼，厅中和向她走来之人确是一张脸庞！难道有两位黄家小姐？
    来人逐渐走到江茯苓面前。
    “不要陷入其中。”黄若华开口：“你我不曾相识。”
    黄若华说完后身体泛光，在一阵光芒后消失在江茯苓面前。
    江茯苓后退数步，惊吓非常。再看去厅内，黄家小姐依然在人群中心。只是面容模糊了些许，竟让江茯苓有些想不起她的模样。
    “黄家小姐？”江茯苓缓神后不由的双手交握，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我好像不曾认识什么黄家小姐。”
    “那她是谁？”再看去，那厅内人面容更加模糊。
    脑内一阵眩晕，江茯苓扶着靠椅坐下。却怎么也想不通，只觉今日古怪。还是早日归家。
    一觉醒后
    “今天要赴黄家小姐的小会，可要好好打扮一番。”江茯苓起身梳洗，拿出了昨天一样的碧色衣裙。
    无法打破自身妄念，她又开始重复之前的一天！
    ……
    四峰大殿
    原本被分为多个画面的水镜，波纹荡起后重新拼合，只留一扇玄铁双门映于镜中。门上九龙镌刻，玄光暗隐。又有风霜剑痕侵蚀，平添一分岁月烙印。此方空间夜幕笼罩，只有玄铁双门矗立于其中，门后不知是何模样。
    随着时间推移，门前逐一亮起光源，一个个人影被传送至此。
    “看来只此五人。”
    大殿之上，主位之人站起，挥手让殿内侍童与普通弟子退下。独留四位峰主与子书白，云熙二人。这子书白是宗主亲传四峰首席，极剑当代诸峰大师兄。而云熙师承囚牛剑主孔乔，亦是首峰亲传。
    云熙这是第一次参与宗门收徒。这问道试剑台的试炼，也是首次以局外者的视角观看。发现和她曾经的试炼大不相同。而这问道境后竟还有一试，是她不曾经历的。且这玄铁双门看着分外眼熟。
    光源照亮方寸空间，云熙也认了出来这究竟是何处。
    她缓身前倾，凑近师尊孔乔出声问道：“师尊，那不是万剑轮回冢的大门吗？”
    【万剑轮回冢】位于极剑九峰，在弟子筑基后，可有资格前往一试。有大气运者可从中带出一柄宝剑，九峰传承神剑亦在其中。无缘者也无妨，自可找九峰弟子量身定制。剑修之剑如其半身，契合自身方为上道。
    孔乔笑着点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是，也不是。”
    云熙不明，见大殿安静便未再多言。缓步退到孔乔身后。只是将目光看向立于宗主身旁的子书白。想来大师兄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子书白自是有接到师妹目光。知殿内无人出声，师妹也不方便多言。
    他亦有问题想问，便开了口：“师尊，不知这几人，可有我未来的师弟师妹？”
    楚寒鸦笑容和煦，手中法决化光，冲着镜中大门打去。听到询问后看向弟子。眼神打量了一番，片刻答道：“阿白，诸峰弟子皆是你之师弟，师妹。”
    子书白觉得自己嘴角微抽，一贯的仪态差点保持不住。听师尊这意思，是没打算再收个亲传了。是什么给师尊四峰只有一个亲传的勇气？
    极剑四峰作为当代主峰，统领诸峰弟子。日常琐事繁多，无论是弟子争斗，宗门供奉，秘境挑战，都有其参与管理。每个四峰弟子，不是正在处理事务，就是在去的路上。而身为四峰首席，子书白更是身兼数职，为各方调节中和。竟是比负责宗门戒律法规的三峰还要忙碌。
    “我看此次弟子资质极佳，竟有五人到达剑冢幻影门前。不若师尊再考虑下？”子书白笑容加深，温声细语却让人无法忽视。他也算是回答了云熙刚才的疑惑。这水镜中的剑冢并非九峰之上的真迹，不过幻影罢了。
    楚寒鸦拒绝回答弟子的问题。将话题转向水镜。只见他指尖轻点，一阵波纹再次在荡起，平复后镜中五人已然醒来。
    “阿白，门开了。”
    ……
    玄铁门前，从问道境破境而出的几人，身上灵韵环绕，都忍不住神态微怔。白狸像是很熟悉这状态，将其封入体内，并不在此吸收问道境的馈赠。他一旁的黄若华亦是如此。
    宫商睁眼后沉默了半晌，眼中血色未褪，神情看起来不同以往。
    “江离，我们变回来了！”沉默是被千秋辞打破的，江离一睁眼就听见他的声音，顿觉熟悉非常，身上的灵韵随即消失，人也从芦苇的精神状态恢复。
    “浪费啊。”宫商出声，再看其表情已变得笑容可亲。他盯着江离和千秋辞二人，无奈摇头笑道：“方才的灵韵，浪费了着实可惜。”
    “灵韵又是何物？”千秋辞自从接受了道士这一身份，只觉此间处处玄妙，很是不同于话本。
    “能让你进一步理解世间万物的，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吧。”宫商如此形容，转头又看向白狸：“你也是刚醒？”
    “嗯。比你早不了多少。”白狸的眼睛半搭下，似醒非醒。
    宫商暗自思忖，看来不论破境早晚，他们基本同时到达此处。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此方空间仅有的玄铁双门。不言而喻是让他们进去了。
    “吱——”
    当五人目光齐聚于门上，伴着吱呀声，门开了！
    铁锈味混着玄铁门开启带来的飓风，扑面而来。待到风停，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座剑刃堆积的坟场！那是怎样的一种孤寂？无法计数的剑刃立于这片虚空，或单把插于土丘之上，锁链加身禁锢成冢。或数把凌乱散落，刃身残破不堪。空间静寂无声，刀刃却仿佛在低声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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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