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罚（上）

        灼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万里无云的晴空简直就是在说前天的狂风暴雨乃是弥天大谎，然而地面上尚未蒸发的水洼却拼命地证实自己的存在。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未意识到渺小之处也存在自然的伟力，他们只是迈着匆忙的步伐为明日的生计而奔波劳苦。
“艾伯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浅上腾乃揪着艾伯特的衣角，在茫然的视野中跟随着他的脚步。
“去见两个人。”
在前方带路的艾伯特慢腾腾的挪动着步子，倒不是他在拖延时间，只是因为浅上藤乃现在与瞎子无异的视觉，再加上她肚子上的伤口，目前这个速度已经是她能够接受的最大值了。
“是谁啊？”
此刻的浅上藤乃并未穿着她的那一身如同修女服般的学生装，而是穿着一身艾伯特随便在一家服装店里买来的便装，只是双目失神身姿柔弱的她，依旧对路上不明真相的男性和具备某些特殊爱好的女性而言拥有强大的吸引力。
连带着艾伯特也成为了这些人展示邪念的对象，只是因为他现在的年龄具备足够的迷惑性，所以大部分的路人并未将艾伯特当作‘剧本’中的角色。当然了，对于足够变态的人来说，这一点并不构成问题，反而具有很令人兴奋得优势。
“都是你认识的人，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对于这些人带着些许邪念的目光，艾伯特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这些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艾伯特带着浅上藤乃抵达了一座公园。今天并非是周末，公园之中的人流很少，即便是以两人缓慢的步伐，一路上也仅仅碰到了两三个人罢了。
最终，艾伯特和浅上藤乃来到了公园角落中一座像是小型仓库一样的地方，看上去大概是公园的管理员用来存放材料和工具的简陋房屋。
“哦～黑桐还挺会找地方的嘛。”
艾伯特一眼便看出了黑桐干也选择这里的理由。小小的仓库位于公园的角落中，平时除了管理员来取用工具之外，没有其他人会接近这个角落中，很适合他们在这里谈一些对双方而言都不适合公开谈论的话题，而仓库的反面不到五米的距离有一堵低矮的围栏，翻过围栏就是繁华的市区，万一艾伯特不打算遵守诺言，只需要黑桐干也能够争取四五秒的时间，就足以让凑启太躲进人流之中，而那里则是身为魔术师的艾伯特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手的地方。
“就是这里吗？”
即便双眼看不清前方的景物，浅上藤乃还是能够从模糊的视觉中判断出前面有一座建筑物，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依旧对艾伯特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感到疑惑，可出于对艾伯特的信任，她依然什么都没有开口询问。
咚咚咚…
艾伯特没有回应，只是敲了敲仓库的门，等待着里面的人来开门。
随着长时间无人维护已经锈蚀的门发出的吱呀噪声，仓库门被人从内部拉开，露出的是黑桐干也那张有些疲惫的脸。
“你们来了。”
看到门外的两人，黑桐干也错开脚步让两人进去。他似乎像是整晚都没有休息一直在奔波劳累一样，不仅是脸色就连声音都带上了一分沙哑。
“黑桐前辈？”
浅上藤乃看不清眼前这人的样貌，却能够听出黑桐干也的声音，唯一让她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黑桐干也会出现在这里。
“…浅上，又见面了。”
黑桐干也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有疲惫也有愧疚，甚至还带着一丝丝解脱的意味。
“嗯，自从昨天在橙子小姐的事务所见过以来，黑桐前辈昨天很忙吗？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劳。”
眼前的黑桐干也是她从中学以来就有好感的前辈，这让浅上藤乃的语气和动作都不自觉地带上一分拘谨，甚至不小心错过了黑桐干也对她称呼的变化。
“是有些事情在忙，不过……今天就会结束了。”
黑桐干也那张尽是疲惫的脸上新添一抹尴尬。虽然她能听出来黑桐干也似乎十分疲惫，但视力的影响还是让她没能注意到黑桐干也脸上的复杂表情。
旁边的艾伯特从一开始就没在开口，而是静静地等着两人交谈，顺便盯紧这座小小的仓库内，那位紧张不已，仿佛下一秒就会夺路而逃的凑启太。
简短的寒暄之后，三人终于进到了仓库里面。因为仓库中并没有凳子之类的东西，所以艾伯特只能给合适的沙袋堆铺上干净的布，让浅上藤乃坐下。
“……”
狭窄的仓库中谁也没有开口，空气中剩下的只有不均匀的呼吸声，沉闷的气氛缓缓蔓延开来。艾伯特是在等着对方先开口，浅上藤乃是根本不知道今天是来做什么的，而黑桐干也则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至于凑启太？……呵呵，他敢吗？在看到浅上藤乃的那个瞬间，他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那个～黑桐前辈…”最后，还是浅上腾乃先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只见她转向凑启太所在的位置疑惑地问道：“他是谁呀？”
‘看不到’和‘看不清’有着本质的区别，浅上藤乃的视觉确实已经弱化到即便近在咫尺，她都难以分辨眼前之人的五官，但这并不意味她看不见仓库中一直站着一个从未发出过任何声音的人。
“他是…他是…”
黑桐干也几次犹豫，都没能将凑启太的名字说出，而一旁的凑启太见到浅上藤乃看向自己，更是恐惧到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悄然躲在了黑桐干也的身后。即便如此他还是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哪怕细微地响动，仿佛这样一来就能让自己从浅上藤乃的眼中消失不见一样。
“凑启太。”
艾伯特淡漠的声音从浅上藤乃的耳旁传来。他从衣兜中掏出一枚怀表看了看时间，预报说正午之后会有一场暴雨来袭，眼下的晴空万里只不过是被施舍的片刻安宁罢了，艾伯特不想淋着雨带浅上藤乃回家，再说她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在湿度太重的环境中久留，所以艾伯特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浅上藤乃猛然站起，姣好的面容与温顺的气质一瞬间变得狰狞可怖，脚上精致的小皮鞋踏在地面上的响动，仿佛重重刺进凑启太的心脏中，让他嘴里发出惊叫的同时不断后退，直到贴近了仓库冰冷的墙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
凑启太颤抖着牙关吐出一连串求饶的话语，然而他的视线却在大门、窗户以及浅上藤乃之间不断闪烁，不用说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浅上藤乃咬牙切齿地瞪着不断颤抖、害怕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逃跑的凑启太，模糊的视野中已经失去了其他人的影像，只能注意到凑启太那扭曲变幻的模样。
突然间，有什么遮住了她的视线，温润的触感在她的眼睑处扩散，艾伯特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冷静点，坐好。”
“艾伯特！”
然而仇人就在眼前，浅上腾乃被激起的怨恨令她根本难以自控，以至于对着艾伯特吐出包裹着怒火的言语。
“藤乃～听话，乖乖坐下。”
对于浅上藤乃言语中夹杂的怒火，艾伯特并不在意，只是依旧单手捂住她的双眼，语气平静地要求她坐下。
“……”
似乎是挣扎了许久，浅上腾乃终于还是听从艾伯特的吩咐坐在了铺着白布的沙袋上，只是当艾伯特移开手掌之后，她瞪着凑启太的双目中依然盈满浓重的怨恨，那眼神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凑启太扭曲破坏。
对此，艾伯特却没有多说什么。刚才之所以要遮住浅上藤乃的双眼，只是因为发现她在强烈怨恨的驱使下居然展露出了【扭曲魔眼】，所以才会出手遮住她的视线。虽然两仪式杀死的仅仅只是魔眼暴走的力量，并没有杀死浅上藤乃的【扭曲魔眼】本身，但魔眼的力量先后经历失控、丧失，这还是对魔眼造成了损伤。要是现在她动用了魔眼的力量，那么浅上藤乃恐怕不仅会失去魔眼，更会丧失双目。
至于凑启太的命？这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在艾伯特在意的范畴之内。
“黑桐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严酷到令人胆寒的口吻，难以想象这居然会是从平时如乖乖女一般的浅上藤乃口中说出。浅上藤乃在精神上虽然较与常人有些偏差，但她的智商可没有丝毫问题，仓库中一开始等着的就只有黑桐干也和凑启太两人，要说黑桐干也和凑启太没什么干系，那就是在侮辱人的智商了。
“事情…是这么回事。”
黑桐干也见到浅上藤乃被艾伯特劝住，也松开了挡住身后凑启太的手臂，只是浅上藤乃严酷的口吻却又令他感到苦涩，但他还是将事情原委用自己沙哑的嗓音毫无隐瞒地全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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