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断

    敏舒也盯着刘董事的眼睛, 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乔宸和苏优妩对视一眼，这几个老奸巨滑的奸商明显是想叫敏舒难堪。主菜都上了，让敏舒这个时候演奏，她还有什么时间吃饭？有名的正主没来，临时让她去凑数也是极不尊重人的。小舒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孩子了, 她也是和这群人平起平坐的凌瑞集团高管。尽管辈分年龄不同, 但职权并不在他们之下。而这刘董事说话的语气, 完全是把自己放在一个高位上，好像敏舒只是他手下的一个小角色可以供他任意差遣。
    敏舒：“刘叔叔可别这么说。我已经很多年没碰过小提琴, 技法早就生疏了。”
    刘董事：“你也太谦虚了。你练的可是童子功, 隔多少年都不会忘的。”
    张董事：“小舒不提我还没在意，原来已经有这么多年没听过你拉琴了。你晓得张叔叔的，就喜欢听点小提琴曲。你看……”张董事比刘董事会说话。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目的就是把敏舒架上去演奏。
    谭庆业：“张董事，刘董事说的不错。你谭叔叔我搞来这把琴也不容易, 小舒可别再推脱了。”他把玩着酒杯笑容和善, 看着敏舒的眼精光暗藏。
    除了他们仨，现场没有其他人插话。不是他们不期待敏舒的演奏, 而是谁都明白让凌瑞集团的财务总监在这种场合下以这种样子即兴表演是非常不合适的。联想到凌瑞集团和华威集团目前的争抢和凌瑞内部力量的互相蚕食。聪明点的人都会在这时选择闭嘴，明哲保身。
    乔宸对苏优妩点了下头，作为敏舒的朋友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替敏舒说话。
    她还没来及开口, 敏涛说：“小舒就表演一下吧。来你谭叔叔家吃饭就是家宴, 都是熟悉的亲朋好友,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敲击着, 侧头看了眼谭庆业、张董事和刘董事：“我家小舒就是这个性子，不喜欢当众出风头。但内心里，还是很希望把自己的才艺展现给大家看的。”
    如果只是谭庆业，张董事和刘董事开口，敏舒还有办法找借口推辞。可如今连他的二叔都发话了，敏舒着实骑虎难下。不管她和敏涛的关系有多僵，从血缘上说他仍然是她的亲二叔，从关系上讲他仍然是凌瑞集团举足轻重的敏董事。敏舒在外面仍然要尽力维持好她和敏涛的关系，二叔毕竟不是张董事和刘董事这样的外姓人，利益面前他仍然要以凌瑞为重。
    敏舒的顾虑苏优妩和乔宸不会不知道。听了敏涛的话，乔宸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看着敏舒的目光也带上担忧。
    敏舒望着敏涛没说话。食指中指搭在高脚杯底座上，不住震着杯子里的红酒。没有人取用餐具，没有人吱声。空旷的餐厅，有种诡异的寂静。
    “小舒，就拉一曲你最擅长的。”舒盈品了口酒，笑容无懈可击。她在里面是最难做的。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边是敏涛。外加上这群大佬的不断施压。
    舒盈的话如同最后通牒，今晚注定是要拉上一曲了。敏舒有点无奈，有点失望，有点难堪又有点愤怒。自己的母亲，亲眼见她被这些叔伯逼迫不但不帮她说话甚至还与那些人站在了同一边。敏舒捏着红酒杯的杯颈，拿起来仰头饮尽。把杯子往餐桌上一顿，站起来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谭庆业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怀抱着琴盒恭敬地递到敏舒眼前：“敏总监，您请。”
    她将Antonio Stradivari制作的古董小提琴和琴弓从琴盒拿出来。纵是她此时千般不愿，但触到这把名贵小提琴的刹那间，敏舒的心还是震颤了一下。  有人说，Antonio Stradivari的小提琴之所以音色好是源于琴背的弧度也有人说是因为f孔的雕刻。更有甚者文艺地描述了大师刨木料时的细致，使得琴箱各处厚薄有致。为了能让这把古董小提琴可以进行演奏，谭庆业还特意找斯特拉底瓦里协会的人进行过修补。
    从四岁开始学琴，到如今也有近二十年的时间，敏舒对小提琴这样乐器不可能没有感情。
    她离席绕过椅子，站到了谭庆业侧首的不远处。
    敏舒：“诸位有什么想听的吗？”
    张董事：“拉什么都行，选你喜欢的。”
    敏舒：“好。”
    所有人都看着敏舒，餐厅里掌声如雷。
    她优雅地架起小提琴，暗漆琴板衬着敏舒完美的下颌骨别提有多魅惑。顾念最爱看敏舒拉小提琴的样子。无论是她仰起脸将尾板对准柔弱的喉咙中间，用尖下巴勾住腮托的动作，还是她演奏时的风姿倜傥与随性，无一处不诱惑着顾念。
    她的左手捏好琴颈按压住弦。右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稳琴弓，食指与尾指轻搭在上面。
    乐声起，优美的琴音瞬间把听众带入进和缓静谧的氛围。美丽的夜，飘渺若纱的月光。动人的音符在弦上流动，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曲子是德彪西的《月光》，原作为钢琴组曲《贝加莫组曲》的第三乐章。但是它的旋律真的是太美了，多次被拿来单独演奏，早就让人忘记它原先的出处。
    刘董事：“小舒，小舒，你能不能换一首。”
    一室的温柔旖旎蓦然被他粗厚的嗓音打断：“这太西式了，你刘叔欣赏不来啊。”
    敏舒按压住演奏被强行中断的不悦：“那刘叔叔想听什么呢？”
    刘董事：“还是拉个中式点的吧。”
    张董事：“要不，《梁祝》？”
    刘董事：“对，对！”他使劲一拍手：“这《梁祝》就比你刚才拉的那啥好。就换这个。”
    敏舒抿了下嘴唇，重新调整好状态从梁祝协奏曲的引子开始。还没奏上一分钟就再次被刘董事打断：“我听的《梁祝》不是这调子啊！比你拉的欢快多了，你这搞的像是要出去哭坟，哪有一点元旦晚宴的欢庆样子？”
    敏舒垂下手，携着小提琴笔直地站着。一双带着流光迎人滟的丹凤眼几乎要冻住。
    这样子的频频打断，在座所有人都看出刘董事是存心找敏舒茬。可惜了这些经典名曲，可惜了这把好琴，更可惜了演奏者不输专业小提琴手的超高琴技。
    顾念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敏舒的小提琴独奏怎么能被这样没素质的一再打断。她第一次见敏舒拉小提琴不是于私下的场合，而是在墨尔本举办的交响乐协奏曲大赛。在此之前，顾念只知道敏舒会拉小提琴却不知道她拉得有那样好。那场比赛遍邀了全澳最佳的管弦乐队，无数能人同台竞技。顾念听了前两个默默在心里捏了把汗。这些乐队表现得实在太好了，不知道敏舒他们会怎样，而且敏舒还是乐队的首席小提琴手。之前彩排的时候，敏舒总不让顾念去听，说是如果让你欣赏就一定要是最好的。在忐忑中她终于等到敏舒所在的管弦乐队登台。当幕布被拉开，站在最醒目位置的敏舒如同吸收了漫天星辰的所有光彩，清华孤高的如同天上月。
    乐队指挥张开双臂，高高扬起指挥棒，管弦乐队开始第一个呈示部的表演。在指挥与敏舒互相用眼神示意后。她行云流水地架起小提琴握好琴弓，在指挥棒指向她的须臾进入了最佳状态。
    敏舒的小提琴独奏与管弦乐队配合得天衣无缝，二者强弱进退有度。尤其在乐曲进入第三乐章后，这场演奏在管弦乐队的配合下完全成了敏舒的一场精彩的个人炫技。她的分弓干净清晰。连续不断的跳弓，精准的把位，完美揉弦下的颤音。一场演奏听得观众激情澎湃，结束时全场人起身鼓掌。经久不绝的掌声于音乐厅回响。敏舒不住弯腰行礼，谢幕多次。
    只有那样庄严肃穆的场合才能配得上敏舒的独奏……只有那般懂欣赏有素质的人才配做敏舒的听众。顾念恨不得此刻就站起来把刘董事大骂一顿，他真的太过分了！
    刘董事回望敏舒：“我说得不对吗？明明是首很欢快的曲子，怎么你拉出来就这么愁云惨淡？是不是真应了那句俗话……曲由心生啊？”
    敏舒死死地捏住琴弓，但面上却不能流露出丝毫不快。
    梁轩：“刘董事少见多怪了，《梁祝》本就是这个调子。你说的欢快的那段应该是呈示部里的连接部与副部，主要展现梁山伯与祝英台同窗三载的愉快岁月。《梁祝》本身就是悲剧，忧郁才是它的特色。再说曲子不是刘董事自己选的吗，怎么能怪小舒？她的演奏不在山下女士之下。”
    刘董事显然没想到梁轩会出声驳他，愣了三秒没说话。陈知墨却在此时站了起来。她走到谭庆业身边，路过顾念的时候轻轻按了下她的肩膀。
    陈知墨微笑着：“谭叔叔，光有小提琴确实单薄了。我用钢琴为小舒伴奏。”不等谭庆业回答，她坐到了餐厅窗边的三角钢琴的琴凳上。
    “小舒，我们直接从《梁祝》的呈示部主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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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这种戏好费脑子
    真想写复杂纠葛的感情戏都要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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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