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4

    没答应和程风昀晚上一起吃饭，也没瞅见他的女朋友，和郑凝白心有灵犀的暂时保持“和谐”。她心情这会儿异常差劲，酸酸胀胀的不舒服，走出校门口，后面有人叫——
    “姜瑜。”
    秦施杨。
    她停脚，回头看他。
    “稍等下。”他步伐快速的走到她旁边，将手里的黑色皮筋递过去，笑，“你皮筋掉了。”
    姜瑜瞥一眼空空如也的手腕：“哦。”
    她接过，重新套到手腕上，再慢悠悠的抬眼看他。
    他仍浅笑着，眼睛亮，眉梢眼角都是少年感，没有因许久不见而表现出来的局促和窘迫，刚刚好的礼貌微笑，刚刚好的旧人模样，挺舒服，见他没有马上走的打算，她也就直接问：“你和郑凝白同班？”
    秦施杨迟疑一下，点头：“她也在一班。”
    不错嘛郑凝白，竟然爬到了难搞的一班，本事倒蛮大。
    “那她挺厉害。”姜瑜“噗”的一声弹了下皮筋。
    秦施杨问：“吃中饭了吗？”
    “吃了。”随口答。
    “就那个面包？”他对她的情况非常了解，知道她对一日三餐不那么在意，又想起：“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燕麦口味的。”
    “便利店没找到。”她答的自然，有种梦回初中的感觉，“蓝莓口味的也不错。”
    突然想起那男生。
    想打探郑凝白的底，但秦施杨额头朝左边的繁华街道一点：“最前面有个便利店，新开的，里面有燕麦口味的面包，还有你喜欢吃的猪排饭，再前面一点有家馄饨店，合你的口味，要不要一起去？”
    ……
    十分钟后，坐在餐厅椅子上，头发扎起，东西全部放到左侧的空位上，空调冷风吹的她眯了眯眼，面前放满葱花的馄饨冒着热气，秦施杨坐在对面，他的脸就被蒙上了一层雾气，蒙着他眸中的温柔笑意，她搅拌着汤望着对面的花哨店铺。
    这地方不算太大，一楼除去他们这一桌就只剩几桌吃完没走的中年人，没瞅见南哲的学生，此刻环境安静，偶尔能听见服务员的交谈声，蝉鸣声声不息，柏油马路滚烫灼热，树叶沙沙响，她撑着额，回忆着在路上秦施杨说的话。
    裴砚淮。
    姓裴，砚台，淮南。
    郑凝白追他追了一年，从高一追到高二，这期间她一直都在一班待着，没出过任何的岔子，没有给其他女生任何的空档钻，并且她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什么鬼点子都用上了，送水送吃的送用的，写情书讲情话，能想到统统来一遍。
    然后成了。
    别人都觉得郑凝白蛮有心机，利用这种招数能让裴砚淮甘愿被冠上“有女友”的标识，他那么厉害一角色，直接就被同班的妞给收了，谁听见这事儿不哀叹一声“可惜”。而郑凝白确实有优势，很多人比不过她的恒心，喜欢裴砚淮的大部分女生都输在了“勇气”上，少部分女生则输在了“太笨学不会他的数学题上”，不过郑凝白哪样都不输，论聪明才智她能排到前五，论样貌她能名列前茅掉不下来，再论嫁家世背景，她虽比不上裴砚淮，但配他绰绰有余。
    裴砚淮。
    姜瑜咬着这三个字，她将他和付钱的男生对号，慢慢的摩挲着碗沿。
    她思考的时候，听见秦施杨问：“怎么会转学到这里？”
    “嗯？”没反应过来，顿两秒，简单答：“我妈让的。”
    秦施杨看她几秒，没多说。他抽出筷子，挑起一坨面条，热气弥漫，问：“在哪个班级？”
    “五班。”
    “…啊，那挺好的。”他说，“和一班离得不远。”
    他这么讲，姜瑜想到那张宣传册。
    南哲大到没边儿，今年又新建了三栋新楼，给学生提供娱乐活动用的。其中教学楼有三栋，含括高一至高三三个年级，创新实验楼四栋，做化学、生物和物理实验用，而老师办公楼分三六九等，普通的班主任或者年轻任课老师是和学生们窝一起，资深教师则是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抄近路要走个五分钟，校长的宽敞办公室地理位置最好，建设的最具雅典味道。
    另外，南哲素来以“净化心灵”的小黑屋建有单独的一整栋，那里每天都有人去，大部分都是差生，差到连老师都不愿意拯救他们。房间外面都有专门的人员看守，防止他们撬锁，去里面面壁思过的时间长短要看犯错误的严重性，基本上进去了就得待一小时。
    黑，面积小，窗户高，爬不出去。
    也正是因为这学校面积大，等级划分明确，所以不是每个年纪的班级都挨在一起。
    像一班这种优秀到常人无法匹敌的尖子班，理所当然放在中心位置，A2栋的一楼，每个年级的一班搁那立着，中间一个长式楼梯隔着，从里面出来的人拔尖优秀发着光，生来就是焦点，二楼分两边，左边是高一的二班至四班，右侧是高二的，三楼则全部为高三所属，五班至七班，另带三个小办公室兼高考前阶段教育屋，最后四楼和五楼都是艺术班，音乐舞蹈绘画应有尽有，他们没有学习上的竞争力，只需要拼才艺。
    其余的班级，都被放到了别的楼，地理位置差劲。
    “南哲分班考试什么时候？”姜瑜提起这茬儿。
    “期中考试分一次，在十一月，另外一次是期末考试，成绩会尽快公布，分到的班级会在开学前一周公布。”
    点一记头，大概了解了。
    安静。
    她舀一个馄饨进嘴，腮帮子上下起伏，仍盯着外面的人群发呆，秦施杨在看她，她察觉到了，也知道他有话要说，但是不急不躁，不主动问他“你想要说什么”，从始至终只沉默的吃饭，胃泛酸，第三个馄饨吃完，秦施杨略带回忆感的讲：“你变了很多。”
    “可能。”回神，答，而后说：“我觉得你倒没怎么变。”
    “是吗？”
    “嗯，”姜瑜敛眸，“你初中就长这样。”
    秦施杨笑，笑出一副“你这话真有意思”的样子，姜瑜喝一口汤，这时二楼“咔嚓”一声响，闪光灯射在她的头顶和半边侧脸，她侧眸。
    二楼楼梯角坐了几个同龄人，此刻都拿着手机对准她的脸，不清楚是不是南哲的学生，长相稍显稚嫩，纯素颜，一大波都是戴眼镜的“高材生”。其中男生的表情有被抓包的慌张，像是没怎么做过这样的事情，不坦荡，耳根子微红，女生们统一捂着额，之后迅速坐到椅子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动掩饰尴尬。
    没管。
    以为她们只是单纯的拍照，却不曾想当晚她就在论坛上火了。
    靠着几张模糊的背影，以及她在篮球场吃面包的照片。下面热评第一是“这谁？哪个班？叫什么名字？联系方式有无？学姐还是学妹？”，回复题主的都是统一说辞“微信一百块，QQ五十块”。
    此类话刷了三百足足有多条，里面夹杂着几句真诚的“这美女谁啊”的疑惑。
    看到这个帖子时，姜瑜刚扔掉那块郑英学送的表，也刚接收到顾宛秋的那条“晚上回不去，早点睡”的冰冷短信，她掠一眼，删除对话框。
    而后同意了贺沁姿加她的好友请求。
    同意后，互相甩了备注，两人谁也没先挑起话题，就像加了一个朋友的朋友/女朋友那样简单。她坐在露台上，手里夹着烟，雾气飘着，周身被一种无聊到极致的东西覆盖，手指漫无目的的往下翻，后来翻着翻着，看见了一句熟悉的回复调调——
    她啊，就一拍杂志的，而且价格贼贵。
    ……
    轻呵一声。
    动动脚趾头都知道这无人问津的小号是哪位。
    在这条评论下面，跟了三十条回复，大概都是以“骄傲的不可一世”为主，“无名小卒肯定有黑历史”为辅。
    ———我前几天买的杂志上有这女的，姓姜，单子瑜，这照片吧，一般，我感觉她真人不好看，杂志上倒还行，估计被P狠了，漂亮的话还是郑凝白更胜一筹。
    ———她长得倒不错，就是挺冷淡的，体育馆全程不说话，我朋友去搭讪她，她理都不理，那眼神，啧，就差把“我很高贵你不配”写脸上了。
    ———哦想起来了，她啊，她确实前几天拍了一期的杂志封面，我男朋友买的……嗯，我不喜欢这种长相，太妖了，搞得我很有危机感，嗯……女生懂得都懂，第一印象觉得她非常不讨喜欢。
    ———这年纪就去拍杂志，要说没后台我不相信，说不定家里贼有钱，大关系户，毕竟咋们南哲不是谁相想进就进的，她这种插班生，父母把她弄来南哲，说不定为她以后铺路呢。
    ……
    心如止水的退出页面，恰赶上微信来消息。
    ———明天聚餐到底来不来？来的话给你留位置。
    乔靖。
    这会儿才想起消息忘记回了。
    她点进去，慢慢的打字：不去。
    乔靖秒回：真不来？叔跟你说，这顿饭会有投资方来谈事情，你不露脸铁亏。
    回他：亏吧，要上学，没空。
    将手机开免打扰，姜瑜回到论坛页面，随手刷新一下，她的那条帖子就被挡下去，一条带有“帅哥出山”话题的帖子飞到了第一。
    标题是：《拍了几张照片，不知道白白乐不乐意把自己朋友男资源共享出来～》
    接下来的所发出来的图片是“帅哥”的正面侧面背影，不糊不马赛克，全部都是今天的生图。
    慢慢的弹弹烟灰，兴趣索然的动拇指点进去看。
    第一张是背影，地点在南哲的公交车站。
    照片一点滤镜都没，天空仍然蓝的透明，地面平整有积水，主角是挺高挺潮一男生，是那种不看正脸只看背影就会被吸引的人，这种人在杂志社的工作人员眼里就是所谓的“稀有品种”，还是那种不用炒作都能红的响当当的“稀有品种”。
    第二张，是他站在斑马线上等绿灯亮，正低头看手机的侧脸照。拍摄者离的很近，直接把他优越的三庭五眼给放大了，眉骨高，鼻梁高，下颚线分明。
    她不用再看别的，就凭借这侧脸就判定他哪位。
    裴砚淮。
    是他了。
    她一圈圈的绕着发丝，来了点兴趣，继续翻看第三张。
    第三张是远距离拍摄的一张正面照，他正侧头和友人说话，周身的环境是在明礼堂外面，来往人群密集，拍摄角度找的足够精准，将学生瞄他时的眼神和捂嘴的样子拍到了，场面特别有股“大明星驾到”的赶脚，除此以外，他那张帅到不行的脸也总算冒出来。
    ……
    勾着唇，左手插着兜，右手中的购物袋在腿侧停，发丝微微乱，眉眼深邃亮堂，但和秦施杨那种温柔的清亮不一样，他眉梢眼角亮着的是难以表达的轻狂气，一种招惹人的混蛋气，乍一看很坏，渗进骨子里的那种坏。他肩膀被差不多高的男生勾住，定睛一看，是邵旭晨。
    哦，秦施杨讲他俩从小玩到大来着。
    猜测他也只有和友人在一起的时候能这么真实。
    其他的照片没再去看了，而她凭借这几张照片，即便不知道裴砚淮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也能清楚，他，是连碰都碰不得，一点想法都不应该有。
    他看起来很渣，对，是可以让她用到“很”这个词做前缀。从她遇到的男生来看，但凡有点脑子和英俊皮囊的，背后一定会有数不清的女生追求，并且斩都斩不断，忆起拍杂志的小鲜肉全是一边儿和小女生搞暧昧，一边和正牌女友卿卿我我。他们长得帅，上相，有人捧，裴砚淮和他们是一样的性质。
    帅，有人爱。
    这辈子就喜欢一个人，不现实。
    这会儿倒是佩服郑凝白的本事了，她绝对不是靠着情书把人搞到手的，南哲的人说的没错，她有心机，有较大的关系网，当年她能为演一出“和解”的戏码动用全部的人员，现在就能再旧计重施将男朋友绑在身边，还能让其他人都觉得他俩是“神仙眷侣”。
    ……
    ———配啊配啊！裴砚淮和郑凝白真他妈配啊！
    ———郑凝白怎么追到的人？能不能告诉我一点诀窍？我去赶明儿去撩秦施杨试试。
    ———哦，是很帅，但他娶不了我，所以我暂且把他列为只有皮囊没有行动力的那一挂。
    ———这种人，和他睡一觉真能吹一辈子了。
    ———楼上的！咋们凝白已经能吹一辈子了！
    ……
    厉害。
    彻底退出论坛网，删除后台时不小心点进微信。
    程风昀在前两分钟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他秉承“送佛送到西”的精神，乐于助人的发来南哲的校规校纪，以及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扣的分和惩罚，在最后强调三遍：要穿校服，要穿校服，要穿校服。
    问他为什么。
    他回：南哲开学事情多，校领导来的勤快，为了营造良好的形象，得统一服装。
    完了也不用她问，一骨碌全说完：平时也要穿，查的严。
    回了句知道了，瞥见位于乔靖下方的“贺沁姿”，名字最右侧出现的一条红点点。
    她点进去。
    入眼便是：姜瑜，在？
    ……
    盯着这几个大字加两个标点，她敲出键盘，打了个符号：？
    那头几乎是就等着她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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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