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药

    离着武林大会还有些时日，我算算时间，回到庄子之后休养几日再出发刚好。
    正是春日融融，沿途的风景尽是生机，玉相逢与我约好了同去武林大会的时间便走了，大抵是要收拾鱼水欢的事情。那神出鬼没的宁不顾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拉着庄乘风说了些什么，临行前狠狠瞪了我一眼，不等庄乘风黑下脸便运起轻功跑远了，如同身后有恶狗追着一般。
    看着庄乘风无奈地揉着额角，我觉得有些好笑
    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宁不顾对我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敌意，庄乘风很多次试过让我们和平共处，然而宁不顾未曾收敛，敌意明晃晃毫不掩饰。
    其实我倒并不厌恶宁不顾，他只有敌意而并无恶意，况且，他对庄乘风所做事情桩桩件件皆是发自内心，只凭这一点我便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恶感。
    只是依旧有些好奇，我究竟是哪里招惹了他，惹得他这样不快。
    路上便只剩了我与庄乘风两人，在路过茕江岸的时候，庄乘风神色有些恍惚，我拉他衣袖。
    “大哥，我想回家看看。”
    当年的庄家，偌大的主宅就立在茕江岸不远，依山傍水，绵亘雄伟。
    庄乘风愣了一会，轻声道了一声“好”。
    “离着清明也近了，也该回去看看大家了。”
    我下了马车，与庄乘风慢慢地走，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记性差极，当所有的一切想起来时，却发现我竟然连沿途的每一颗树木都记得清晰。
    “林林，以前你放纸鸢的时候，被这棵大榕树勾住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身边的人一没看见就往上爬，最后挂在树上下不来了。”
    庄乘风露出些回忆的神情，又笑着摇摇头，“你那么小一点，能记得什么。”
    “我记得的。”我不曾想过，记忆竟然可以这么清晰，“大榕树树干很高很直，有三四个人合抱那样粗，树枝分叉成一个平台，有藤梯在树上，可以顺着爬上去——只是我爬上去就不敢下来了。”
    我回想当时的场景，庄乘风笑着按了一下我的头顶，“你倒是理直气壮。”
    我提醒道：“我当年只有四岁。”
    “你也知道你只有四岁，四岁把自己挂树枝上下不来了。”
    这话我没法反驳，只好左顾右盼地看风景，看见了卖糖葫芦的老伯，有一瞬的怔愣。
    庄乘风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拉了拉我走过去，“老伯，您还卖糖人吗？”
    老伯笑着摆摆手，“不卖喽，老啦，做不了喽。”他眯着眼睛上下看着我们两人，“后生，以前在老爷子我这买过糖人吗？”
    庄乘风指了指自己道：“我以前经常来您这，您这里的花样我都买过，还请您做了一只小鸟儿的，用花染了红色，您可还记得？”
    老伯想了想，笑着一拍手，“记得，以前你每次来我这买糖人，都要最新的花样，还要在隔壁的老宋摊子买上一份烤酥肉，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老爷子。”
    庄乘风笑着看了我一眼，“不只是我记得，我家里的弟弟记得更清楚，我不给他带糖人是要哭鼻子的。”
    我面上一热，实在不想承认那个贪吃的弟弟是我。
    “可惜我现在不卖糖人了，年纪大了，做不了了，要不说什么也要送上你弟弟一只最新的花样，谢谢他这么喜欢老爷子的手艺。”老伯乐呵呵地拿下两只糖葫芦，硬塞在庄乘风手里，“拿着拿着，新做的葫芦，糖衣厚着呢，香得紧。”
    庄乘风推辞不过，便收了下来，我将一锭银子投在老伯的钱布袋里，庄乘风冲我眨了眨眼睛。我左右看看，问道：“宋老伯呢？”
    他家的酥肉用料十足，外皮焦脆，内里柔嫩，虽是酥肉却并不干柴，肉汁与融化的油脂被锁在一块小小的酥肉里。
    我以前最是喜欢。
    老伯的笑意淡了些，“走了，走了好几年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老伯笑了笑，安慰我道：“小公子若是想吃酥肉，去城南的食楼，那里也有酥肉，虽说我总尝着与老宋家的不同，但是酥肉嘛，总归是那个味道的。”
    ……
    庄乘风将糖葫芦递给我，我接过咬了一口，糖衣发出脆响，先甜后酸，到了最后，又返出细微的甘甜。
    和白口吃的山里红一点也不一样。
    庄乘风也咬了一口，脸颊鼓鼓的，像是没觉出酸味来，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的景象。
    时隔许久，依旧能记起这里的风光，山峦与溪水都未曾改变，迎着春日融融的暖风，我恍惚以为一切苦难都未曾发生过，爹娘就在住宅等着我与大哥回家，亲昵地埋怨我们游历许久，究竟是去了哪。
    “到了。”
    我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建筑沉默。
    漆黑而瘫颓。
    多年前的一场大火将绵亘雄伟的主宅烧成了一座沉默的巨兽，大门被撞碎露出漆黑的门洞，如同巨兽的眼睛，安静地看着我们。
    庄乘风拉起我的手。
    “林林，我们到家了。”
    庄乘风拉着我一点点走过去，我的记忆随着步伐而逐渐变得清晰，渐渐地，眼前杂草从生的断壁残垣褪去一身尘土，变得崭新而熟悉。
    当年的庄家，江湖朝廷无人不知，士农工商皆有交好，庄家主乃商道奇才，独霸第一商人称号从未让步，哪怕是江湖中人对庄家也多有敬意。庄夫人乃江湖上出名的女侠，不知有多少人受过她的恩惠，这世道对女子多苛求，她却只差分毫，便要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庄家分支子弟各有志向，或是拜师学武游历江湖，或是耽于诗书成为谋士，或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或是长于商道初露锋芒。
    庄家不参与朝廷的斗争，亦不属于江湖中哪个门派，存在于世，又游离于世，辉煌而灿烂。
    这样的庄家，却在一夕之间覆灭，除却荒草，再无保留。
    庄乘风轻轻地叹了一声，霎时间周围的幻象尽数退去，他揉了揉我的脑袋，“走吧林林，咱们去看看爹娘爷奶，还有咱们的兄弟姊妹。”
    庄家遭遇劫那年，庄乘风年纪尚小，我失去记忆，最后庄家的一百二十八口尸体，还是前盟主孟迩崆帮忙安葬，就葬在祖坟处，离着主宅不远。
    我与庄乘风如今皆不能坦露自己的身份，因此就连这时隔许久的重逢，都没法带上什么东西。
    荒地寂寥，一座座矗立的墓碑，如同一个个迎接我们的家人。
    坟头已经隔了些时日不曾被清理，长了绒绒的草，庄乘风望着草出神。
    在之前的十几年里，来打理祖坟的，除了庄乘风，还有孟家的人。
    孟迩崆与爹娘交好数十年，救了庄乘风，将他抚养成人，安置庄家后事，年年前来祭拜，此种恩情，一言难以诉说，可是孟溪却又做了那样禽兽之事，这畜生，偏偏又是孟迩崆的儿子。
    庄乘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笑了笑，道：“走吧，咱们去看看爹娘。”
    我与庄乘风往前走着，却看见了一道闪过的人影。
    奇怪，如今又不是祭拜时节，这里怎么会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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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各位小天使，卡文卡的太厉害了，本想着第二天就补上，接过明日复明日，拖了这么久……orz
    下面要开始走孟溪的线啦，在写这一章的时候有些难过，忍不住想，如果庄家没有被灭门，庄乘风和小药石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庄乘风一直都向往江湖生活，从小就跟着师父练武打底子，但同时又是家里的长子，也会被父亲拉着学习家中的事务，长大外出游历，说不定会变成“不好好匡扶正义就要回家继承家业”。
    小药石从小被家里人娇养大，是个小贪吃鬼，古灵精怪又讨长辈喜爱，但是厨艺一言难尽，说不定会走上屡败屡战霍霍食材的道路，最后发现自己没有厨艺天赋，弃厨从医，热爱给人煲药膳。
    庄爹发现自己偌大的家产俩儿子居然都不打算继承，开始游走劝说，大儿子找不到人，小儿子勉为其难地随手管管，气得庄爹跳脚。
    想想也很有趣呢。喜欢我记得我是大夫请大家收藏：(shandu.fun)我记得我是大夫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