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药

    锦衣玉冠，笑容温和。
    面前的人是正是七王爷。
    离得距离近了，我发现他越发与墨卿长得像。
    只是我之前却不曾与他有过联系。
    “不知七王爷有何事？”
    七王爷自怀中拿出一只玉匣，笑道：“久闻神医大名，特来拜访，听闻神医好奇药，本王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株龙脊，当是好剑配英雄。”
    他手中那一只玉匣，由顶级的白玉打造，玉石有灵，用来保存草药的效果极佳，只是免不了被世人骂一声暴殄天物。
    可是其中的草药若是龙脊，那又另当别论。
    玉匣在日光的照射下如同羊脂，更衬得其中的草药珍贵。
    那一株草药，茎节如竹有刺，叶圆金，根黄白，亦如竹根，毛有刺，其色金黄，其茎叶似贯众而细。其根黑色，长三、四寸，多歧，似脊骨，大有两指许。
    龙脊有断骨再生、清心明目，医治不举之功效，药效奇佳。而这还不是最珍贵的地方。
    通常珍惜草药生长方圆，往往找不出第二株，甚至有些药效霸道的草药，生长周围寸草不生，这是因为每一株珍贵草药，都要汲取足够多的养分才能存活，优胜劣汰之间，那些羸弱的草药都变成了杂草的废料。
    但是龙脊却并非如此。
    它在生长的时候会反哺大地，周围的会生出一些半生草药簇拥着它，日益茂盛的土地会吸引来鸟只昆虫，将这片土地打造得越发繁茂。
    可以说一株龙脊就象征着一片富裕的大地。
    而采摘龙脊也有讲究，龙脊在开花期会打籽，在老龙脊之下会生出许多小嫩芽，老龙脊每百年一成熟，成熟的龙脊需要在三天之内采摘，老龙脊成熟之后，那些嫩芽会开始生长，优胜劣汰之下，最为健康的那一株会成为这片繁茂土地的核心，余下的会变成肥料。
    在民间有一个说法，这龙脊象征的是皇上，周围的草药是被皇上吸引的贤才，嫩芽就是皇子，只是这说法也只是在民间流传，像是市井俗话暗语，说起荤段子时的会心一笑，若是搬上台面，免不了被治一个不敬皇室的罪名。
    七王爷欲将匣子递给我，我摆了摆手回绝，“我方才饮酒，怕酒气沾上去。”
    这样说着，我还是就着七王爷的手看，这龙脊极为稀罕，即便是师父也只有过一株，被用在了师爹身上。
    七王爷见我心喜，笑道：“神医喜爱便赠与神医，本就是为神医而来，也只有神医才能将它用到实处。”
    我确实极为喜爱，之前的几年受过的订金都不曾遇到过，它说不上是顶顶珍贵，却极其罕见，若是有活性的龙脊栽培在庄子中，说不准便会再生出一片福地洞天来。
    只是越看，我越是觉得古怪，这龙脊看来总有几分违和感，那违和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却来不及抓住，就被七王爷打断了思绪。
    “神医喜好奇药，我府中还有很多，不知是否有幸请神医品鉴呢？”
    这个提议实在令人心动，只是他如此阔绰，定然所图甚大。
    我抬头看他，他轮廓棱角分明，威严有余，亲和不足，若不是带着笑容，便是侵略性十足的相貌。
    “不知七王爷想医治的是什么人。”
    七王爷道：“不瞒神医说，虽然本王府上的大夫不如神医医术高超，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但是医术也还算精妙，本王没什么想医治的病。”
    “只是……”他笑了笑，“抱歉神医，只是明人不说暗话，人生无常，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得病受伤，我只是想与神医交好，以后也好图个方便。”
    想与我——想与大夫郎中交好的人大多都有这样的心思，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他这样直接说出来，反而让我高看一眼，总比打着情意旗号想强迫诊治好得多。
    我却还是摇了摇头，“七王爷，庄子有规矩，想来您也是知道的，无功不受禄，您若是想诊治什么人，再拿龙脊来吧。”
    “只要订金我看得上，自然会出手。”
    本以为被拒绝会气恼，不曾想他反倒苦笑，“神医这样做倒叫本王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于神医来说，这龙脊是心爱之物，但是对本王来说，却是个装着金银的宝库，只知道其中满是宝物，却没有钥匙。这龙脊留在本王手上实在是鸡肋，不如神医拿去。”
    龙脊罕见，各大夫手中的药方又都是不传之秘，只知这龙脊有诸多好处，却不知该如何使用，确实是像抱宝山而不知其用。
    七王爷打开匣盖子，那一株龙脊正躺在玉匣子中，它本身的金色将玉匣子也映出了淡淡的金色，像是捉了一缕阳光藏在匣子里。
    只是越看，心头那股古怪的感觉越是强烈，它驱使我靠近去看，七王爷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做声，甚至将匣子往前递了递，让我看的更方便。
    这草药……似乎……
    “七王爷，”我直起身子，试探道：“不知这一株龙脊王爷如何得到的？”
    七王爷道：“这是手下找到的，我名下有些商铺，这是商铺收了送上来的。”他低头看了看龙脊，“怎么，这龙脊有缺损吗？”
    他说着皱起了眉头。
    我摇了摇头，道了声得罪，自怀中拿出天蚕丝的手帕将龙脊轻轻取出，掰开了龙脊的一片叶子，这草药鲜活，掰开的断面流出的绿色枝叶沾脏了手帕。
    “王爷您看，这断面是绿色的。”
    看着七王爷不明所以的眼神，我只好将话挑明了说，“龙脊与狗脊生的极为相似，只是龙脊通体金色，而狗脊往往是黄褐色或是黑色，分别为金毛狗脊、黑毛狗脊。。”
    “龙脊罕见，故而世人鲜知，掰开龙脊叶片，流出的不是寻常草药的绿色枝叶，而是通明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金色。”
    这是一株假扮龙脊的狗脊。
    恭曰∶此药苗似贯众，根长多歧，状如狗之脊骨，而肉作青绿色，故以名之。
    狗脊疗失溺不节，男脚弱腰痛，风邪淋露，少气目暗，坚脊利俯仰，女子伤中关节重。
    狗脊丛生，连成大片，虽然也是一味良药，然而却较为寻常，价格与龙脊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龙脊与狗脊极为相像，只是龙脊往往比狗脊更长叶片数目更多，而这一点用一句未完全长成、或是年份不足就可以将人糊弄过去。
    而狗脊味苦，龙脊的苦味淡许多，其中隐隐掺杂着一丝甘甜，单凭鼻子极难识别，唯有入口才能隐隐感觉，只是龙脊做药总不能白口吃，一经煎煮，那一丝甜味便也试不出了。
    往年不乏将狗脊当做龙脊招摇撞骗者。
    这王爷的铺子莫非是运气不佳，被人骗到了头上？
    七王爷拿着玉匣子，目光晦暗不明，他面上不再是温和的、近乎于面具似的假笑，那笑容带着莫名的诡秘。
    “竟是如此，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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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