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

    一大清早刚吃过早饭，山田真一便准备去军部开会。
    看着一身正装快要出门的山田君，玉子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她在心里纠结了一整夜的事说了出来。
    “山田君，有个事我想求你。”
    “什么事？你说。”
    “就是那些俘虏，能给他们一条生路吗？就算不放，留着做苦力也行啊。你这次去军部开会，能不能帮他们求求情，他们有些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没有杀伤力的，况且现在都已经缴械投降了，对你们不会构成威胁。战争已经很残酷了，我不想再见到无谓的人死去。”
    玉子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但凡还有一丝机会她都不愿意放弃尝试。还是忍不住对山田真一开了口。
    山田真一看着玉子蹙着眉一脸委屈的求自己，他于心不忍。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无法坐视不管。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山田真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担心。随即跟着等在一旁的角川出了门。
    玉子看着被军车接走的山田真一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安，总隐隐觉得事情没他说的那么简单。没准前方正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现在只是暴风雨前暂时的宁静而已。
    坐在车上的角川业作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山田君。
    “刚才，她开口求你了？“
    山田真一没有回答他，眼睛都没睁一下。角川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看吧，你还说不会起冲突，我看你这下怎么处理？”
    山田受不了他的聒噪：“你能不在这幸灾乐祸吗？”
    “幸灾乐祸？难道你不知道目前形势的严峻？”
    角川业作又忍不住要严肃的提醒他了：“说真的，我们快关不住这些人了，都快三天没粮食给他们吃了。再这样下去，绝对会发生暴动。”
    山田心里很清楚角川说这话绝对没有半分夸大和开玩笑的成分，现在的形势确实不容乐观。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要亲自去军部商讨战俘处置的原因之一。昨晚本间少尉带回来的军部命令，实在是让他无法执行，今天去军部也是看下是否还能有挽回的可能。
    山田真一一行人很快来到了通往南京城里的挹江门。高耸的大石门呈拱形的通道其三分之一都埋在土里。要通过挹江门，车必须经过由下关方向延伸过来的一段坡路。缓缓前进的汽车，犹如行驶在充满空气的橡皮袋上，急剧的颠簸。听司机说这是因为他们的车正碾压着无数尸体前进。偶尔，车轱辘碰倒了有一层薄土的路面时，陡然映入眼帘的却是暴露在地表的敌军尸骨，还有只腐烂得只剩枯骨的手没埋住露了出来的，像一只来自地狱的手，誓要把世间活物全都拖入地下，汽车疾驰开过，立刻将其粉碎碾压入土里，看着十分渗人。其凄惨之状，让山田他们这种久经沙场的军人看了都不禁心里发怵。
    好不容易钻过石门，进入南京城内。只见到处堆积着敌军烧得焦黑的尸体。还有被烧得漆黑的尸体和铁丝网缠绕在一起，沿着公路旁挂了一路，有些没头，有些缺胳膊少腿的，有些被活埋死了只露出个头的，说是一副地狱景象也不为过吧。在一处被烧毁的大厦建筑外墙赫然刻着“中国与日本势不两立”字样。通往市中心的道路被国军遗弃的破烂不堪的蓝色棉服军装和各式丢弃的装备几乎覆盖了整个路面。不时还能看见身着军官制服、腿缠皮绑腿的仰面朝天的国军将校军官尸体，实在惨不忍睹。
    山田一行人坐在车上从城内开过，还时不时地能听到附近一阵阵的机关枪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烧焦的尸体味，一打开窗户就会迎面扑来，害得他们不得不紧闭车窗。司机说这是各部在集中处决俘虏，最近几天这样的事太多了。
    “你看，这就是各部现在对待俘虏和支那人的态度，只有我们还傻傻的在按日内瓦公约执行。”角川看向一旁的山田真一。
    “你难道觉得这是对的吗？”山田冷眼看着他反问道。
    角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确实，这和他们接受过的高等教育相违背。不得不承认，这真是现代文明的一种倒退。看着路边这一片片堆成山一般渗人的尸体，山田真一陷入了深思，被裹挟在历史浪潮中的自己，又该如何取舍呢。
    上午10点山田真一一行人到达南京上海派遣军司令部。
    山田真一见到了荻洲立兵和师团的各部高级军官。
    在准备开会之前，山田真一单独去找了荻洲立兵商讨战俘处理的事。
    刚进门，一见到荻洲立兵那张冷脸，他还是礼貌的行了个军礼。
    荻洲立兵抬头瞟了他一眼，见是他进来了，又继续把头埋进书桌上的公文堆里了。
    山田真一也不在意他这阴阳怪气的态度，一进来便开门见山的说道：
    “将军阁下，我今天来是想再和您讨论下战俘处理的事。”
    “不是让本间少尉给你带了命令回去吗？你只需奉命执行就行。”荻洲立兵看着桌上的文件不耐烦道。
    “如果我拒不执行呢？”山田真一一脸毫无惧色的看向他。
    荻洲立兵一听这话，缓缓抬起头，眯着狡黠的眼睛盯着山田真一。
    “我没听错吧？一向视军令如山的山田君居然敢抗命？别怪我没警告你，你可不能在这些大是大非上犯糊涂！“
    山田真一感受到了他话语中满满的威胁意味，但还是试图据理力争。
    “我没有糊涂，相反我现在清醒得很。这些俘虏我认为应该统一交由军部看管，并按照日内瓦公约执行。现在我军军纪败坏到何种程度相信将军也有所耳闻。如果再加上屠杀俘虏，那势必会激起支那民众的抗日决心，和国际社会对中国的同情，对大日本帝国的谴责。若国内外的舆论呈一边倒的趋势，则会对我们十分不利。后续我们很有可能会遭遇更强烈的抵抗，我认为得不偿失。”
    “你说的虽有几分道理，但朝香宫鸠彦王昨日亲自给各部下达的绝密文件指示各部尽快处理掉俘虏。其他部队都已经在执行了。你也不要再犹豫了，我们自己的部队都快没吃的了，就算我们想留也是留不住的。今天各部军需官都涌来军部要补给粮食，但军部都一一驳回让他们自己就地解决想办法。“
    “将军阁下，请您再考虑一下！我认为实在没有必要对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再赶尽杀绝。”
    “考虑？有什么好考虑的？你有粮食给他们吃吗？就算我们不杀俘虏，等过了一个星期没有粮食给他们吃还不是死。现在只是让他们死得没那么痛苦而已。”
    山田真一沉默了，他确实还没伟大到要让自己的部队饿肚子让敌人活下去的程度。可这个命令执行起来总让人感觉无限悲凉，这个世间的凄惨事还不够多吗？还要自己亲手再添上一笔？
    上午11点，第十三师团的高级军官会议按时召开。
    开会时山田真一提到目前军纪败坏急需整顿，特别是后面补充的预备役：不敬礼、服装穿戴随意、不保养武器、行军随便闯入民宅，让支那人扛包，放火强*奸、随意射杀家畜、偷窃抢劫、征缴物资不给钱。简直已然成为了一只流氓部队，这是他们刚来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佐佐木一郎却对此有不同看法，和他激烈的争论起来。士兵的生命都朝不保夕的，有什么事没做过的事都想去尝试，后勤补给又跟不上，哪还管什么法度，这种情况下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有些宪兵也都加入到这个行列中。等大家这段时间放纵完胜利的喜悦后再来重建战后秩序不迟。还有人建议征召慰安妇来解决强*奸事件频发的问题，但遭到山田等人的强烈反对。最后大家考虑到对当地民众情绪的影响，还是决定从日本本土征召妓*女过来开设娱乐场所。后面又讨论了下战俘处理、慰灵祭和后续进攻计划等。会议上大家争辩激烈持续了很久，但对于战俘的最终决定还是全部处决。等会议结束，已不知不觉到了晚上7点了，山田一行人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就要往回赶。
    晚上11点半，玉子在窗外终于等到了山田的车，亮着远光灯从黑暗的远处缓缓驶来。
    一开门，便见到了满脸写满疲惫的山田真一。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帮他把解下的披风挂在门后的衣架上。然后把热了好几次还冒着热气的饭菜端到桌上，还准备了一瓶今天军需官送来的清酒。山田真一一看居然有酒，还真是贴心，正好自己也想大醉一场。
    “我今天心情不好，能陪我喝一杯吗？”
    “好！”
    于是山田真一便一杯接着一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玉子看得出他今天很不开心。
    她在一旁帮倒酒，怕他喝得太猛，对身体不好，都尽量慢着点倒。
    至始至终，她什么也没问，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两个人静静的相处，像一对默契的朋友一般。
    看他一脸苦闷，也许有些事他不想说也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吧。此时静静的陪着他应该是给他的最好安慰了。
    山田真一就这样在玉子身边足足喝到了深夜，直到喝得不省人事的趴在桌上。玉子推了推也没反应，担心他这样睡着会着凉，于是把他扶进里面的卧室。谁知他身子还真是沉，玉子艰难的扶着他眼看已靠近床边了，突然被床沿绊倒，两个人便一起摔到了床上。玉子扶着山田真一的一只手被他身体压着无法动弹。不想吵醒他，于是小心翼翼的想抽身出来，没想到却被山田一个翻身抱着压得死死的。玉子猝不及防，心里一惊挣扎开来，没想到一个极具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我只想靠一会。”声音里带着几分颓废和疲惫。
    这不是幻听吧，他不是醉了吗？不管怎样，玉子很配合的没有再动，仰面躺在床的靠里面，山田真一则抱着她躺在她身边。他的睡脸抵在她白皙的脖子处，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气息中带着清酒的香甜。她从没想过自律如斯的他会如此放纵自己饮酒，今天他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才一醉了之。他不会是因为自己拜托他的事被责罚了吧？不用说，他一定很为难。想到这，玉子缓缓伸出手轻轻的拍着山田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猛兽。
    过了许久玉子闭上眼睛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美丽的剪影。
    在沉睡间忽然仿佛听到耳边有人在呢喃耳语，好像不断说着“对不起”之类的话，可眼睛困得无法睁开，兴许这只是个梦。困意依旧睡意朦胧，恍惚间又听得不太真切，便无意再去追寻这似有还无的虚幻。额头上忽然感觉凉凉的，轻柔如洁白的羽毛拂过般的感觉，弄心里暖暖的、痒痒的。
    第二天早上，玉子从睡意朦胧中醒来，发现自己身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身旁早已没了山田真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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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你不知，想和你喝酒是假，想醉你怀里是真——这个世界太冷了，想在你怀里暖暖。喜欢她回到1937请大家收藏：(shandu.fun)她回到1937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