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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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策乖巧地躺在床上,震惊地看着江月身后二人:“道长?大师?竟然是你们?!”
    道长是在平江府的时候,去天庆观那天偶遇的神神叨叨老道!大师竟是入汴京城那日,在城门口偶遇的那个向自己讨要斋饭的破衣烂衫老和尚?!
    一时没能回过神,江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江月介绍道:“少爷,这位是云游道长,这位是德清大师。”
    江策举着被包的如熊抓一样的手,坐起身在床上勉强行了礼:“见过云游道长,见过德清大师。江策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云游道:“无需多礼,我们来看看你的身体恢复得如何。”
    她偷偷打量着面前二人,云游?这竟然是名字!这道士生得一副不怀好意的样貌,人却如其名一般肆意洒脱。旁边的是德清大师,德清?这名字,为何听起来这般耳熟?
    “嗯,恢复得不错,这小神医确实有两把刷子。”云游探查了江策一番,见她面色逐渐红润,精气神也在恢复,不禁对宋问刮目相看,宋家的传承看来是不会断了。
    德清却道:“不过,施主此次元气受损严重,除了身体上的将养,心神也当多多静养。”
    云游道:“这几日我二人会留在这里,你但凡有什么觉得异常不适之处就叫人来寻我们,记住任何不适都不要隐瞒,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明白吗?”
    江策一脸懵逼地听着面前二位高人的教诲,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医者治不了了,家里人请了些神棍特地回来给她驱邪呢!
    不等江策反应,云游转身冲一旁的江月道:“今日无事,我们便先回去了。”
    “道长,请留步。我想问您,您还记得上回在天庆观时您对我说的话吗?”江策鬼使神差的也不顾屋内众人的惊讶表情直截了当地问:“您说的‘既来之则安之’还有‘心之所向,终是归处’都是何意?”
    云游微扬嘴角,笑道:“字面意思!”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与神情古怪的德清大师一道离去了。
    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这些个道士和尚就喜欢搞神秘,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大师为什么看我的时候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难道,与原主有何渊源不成?
    “时安,你帮我送两位前辈回去,月管事,你留下。”江策安排道。
    时安恭敬地应是,江月一脸为难的留下,有些局促地立于原地,仿佛在等候发落。
    江策见他这副难得地纠结模样,开门见山道:“月管事,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明的吗?”
    “我……”江月踌躇,他不是不想说,只是还不到时候,绝不能说。
    “你可别跟我说什么时候未到,天机不可泄露的玄话,你又不是那两个道士和尚。你知道什么,若还把我当家人,就直接告诉我,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江策面无表情道。
    “可是……”江月竟不敢看他。
    “没有可是,放在过去,我不会管你和这个家究竟有多少秘密,可是这一次我差点儿丢掉性命,折磨我的人也是尽问一堆我听不懂的话,好不容易回家,你们也是个个讳莫如深。若再有下一次,你是希望我临死也不明白是因何要丧命吗?!”江策突然厉声道。
    江月跪下,连连摇头,愧疚道:“少爷,绝不会有下一次,您千万别这么说,不是我不想告诉您,是说不清楚,这里面太过复杂,牵涉的事和人太多,一时同您说不明白。”最主要的是,若与您说了,以您的性格,当知道真相,可能就真的没有活路了,那么主子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江月在心里更加坚定了想法,即便打死他,也不能说。
    江策怒道:“你有跟我打太极的功夫,早就把事情梳理一遍讲清楚了。月管事,您就当看在我这一身伤的份上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我的癔症又是怎么回事好吗?”
    江月跪地,朝江策磕了个头,直起腰,一派肃然道:“恕江月不能相告。”
    “你!——”江策气得头晕目眩,这也是个一根筋。
    “江策,我听说你醒了?”
    这时,韩攸宁的声音在屋外清亮的响起,没一会儿,一个爽朗的俊俏小公子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江策调整了情绪,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道:“你怎么来了?”女扮男装,唯独她最像。
    “嗯?月管事为何跪在这儿,他是犯了什么事儿吗?江策,你不知道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有多着急,为了寻人寻求办法救你,几天几夜没合眼。无论如何,月管事这么尽忠职守的人是不多了,除非他做了叛主之事,你可不能这般罚他。”韩攸宁见到屋内情景,自我幻想,语重心长道。
    江策无奈,叹了口气,道:“江月,你起来,谁让你跪了。”可倒好,他有意隐瞒实情,不肯相告,如今倒是我这个受害者被责备了,看来江月凭借自己的个人魅力,已经把韩攸宁这个无脑粉丝收入麾下,成为他的铁杆了。
    江月起身,解释道:“不是少爷罚我,是我自己要跪的,请韩姑娘莫要妄言。”
    韩攸宁无语:“我帮你说话,反倒两边不讨好。你们江家主仆可真是奇怪!”
    韩将行慢一步,微笑着走进来:“我在前厅耽搁片刻,你又口无遮拦了?小策,你气色好多了。我们一听说你醒了,阿宁就吵着要来看你,阿娘也担心的很,听回来的军医说你最亏气血,托我们带了一堆她库房的补品,我都让人放在前厅交给陈庆了。”
    江策见到韩家兄妹就感觉亲切,也许是韩家刚正不阿的家风,也许是韩家人的朋友义气,总之她很高兴:“谢谢你,韩大哥,也谢谢攸宁这般记挂着我。另外一定替我向韩老夫人问好,我恐怕近期都不能前去拜访了,回头我让人再去搜寻一些孤本典籍来,上回送过去的韩老夫人该读完了吧?”
    韩攸宁打断他,假意酸道:“你这么拍我阿娘马屁作甚?你想给她当儿子不成?”
    韩将行扬手拍了一下韩攸宁的后脑勺,斥责道:“阿宁,休要胡言乱语!小策,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你再这样下去,小心我阿娘想你做咱家女婿。”
    韩攸宁捂着脑袋,完全没想到自己随意说出的话竟有这层意思,被韩将行以玩笑的方式巧妙点破带过,她只能羞愤的一跺脚,终于显出一点女儿家的羞赧,佯装怒道:“哥,你又打我,我说了别老打我头!”
    江策却是半点儿没在意其中深意,她仍有些出神刚才江月缄口不言的事情。见那兄妹两站在屋里斗嘴,她无奈摇头,吩咐道:“江月,你让人送些茶水点心来,我和他们说会儿话。”
    江月应是,长舒一口气,默默退下了。
    皇宫大内~
    赵佶早已回到紫宸殿,有内侍来报,端王已经进了宣德门,他终于肯来了。
    “臣,拜见官家。”赵璟第一次,在这一世把“弟”这个字在觐见官家时拿掉了。
    赵佶微微一愣,关切道:“免礼,你我兄弟,私下见面不必如此注重君臣之仪。鸿轩,你身体怎么样了?那日离宫后就一直病着,朕可是担心了好几日,娘娘都担忧得夜不能寐!”
    赵璟垂首作揖,道:“是臣的不是,惹得官家和娘娘为我忧心了~冬至节那夜离宫回去路上见街市热闹,便与沈三他们去酒家小酌了几杯,出来时正逢风雪,一时贪玩兴起,淋了雨雪,这才不小心染上风寒。”
    赵佶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孩子心性!身体若无大碍,一会儿去福宁殿给娘娘报个平安,省得她老人家日日忧心。”
    赵璟恭敬应道:“是。”
    赵佶见他永远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打趣道:“鸿轩,朕看你是枕边无人不食人间烟火,你也老大不小了,该选一个得体贤惠的王妃进府,替你料理王府后院诸事了。前几年你想四处游历,朕都由着你的性子,如今一拖再拖,这年一过,你都二十有五了,朕当年在你这个年纪大哥儿都八岁了,朕看还是让皇后抓紧替你瞧瞧,汴京世家有没有品貌端正合适的女子才是。”
    赵璟闻言,面上毫无波澜:“让官家挂心了,但臣暂不想成家,还是莫要劳烦皇后娘娘费心了。”
    赵佶微一蹙眉,略显不悦,道:“不想成家是为何?你成日与那些个游手好闲之徒吃酒玩乐,朕从不管你,可男儿早日成家,兴盛我赵氏香火乃孝顺祖宗的大事,你莫不是被沈家那个庶出的老三给带坏了?难怪沈甫常跟我慨叹,他这个庶子成日混迹三教九流,流连勾栏瓦肆,如何不是,原本朕还不信,现在看来,你是和这种人在一起久了,近墨者黑。”
    赵璟低头,眼底流露出一丝愠色,言语间仍然恭敬道:“是臣不成器,经常带着他们喝酒吃肉四处闲逛,请官家治臣之罪。”
    赵佶怒不可遏,斥道:“你!你与谁交好朕也不想管,只是这成家立业不是随你个人意愿之事,无论是作为兄长,还是作为官家,朕都有权替你主持大局!”
    赵璟抬起头,肉眼可见的不悦,道:“臣叩谢官家厚恩,但臣此生不会娶妻生子,官家若执意要选谁家女儿赐婚于臣,岂不是害人姑娘一生,令臣子与皇家离心?所以还是请官家收回这份好意,臣的事臣自有主张。”
    赵佶一拍桌案,暴怒地站起身,指着垂首立于石阶下的赵璟气血上涌,怒道:“你有什么主张?你……你难道当真喜欢那个书生不成!”
    赵璟震惊!片刻后又释然地望向赵佶,道:“官家,既然都派人调查过了,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给臣赐婚?”
    赵佶瞠目结舌,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是疯了吗?你为何不否认!你可知,朕所言为何?”赵佶本是试探,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自从之前得知赵璟破天荒的抱着一名女子回了王府,便让石得一密切调查此事,可谁知查到的结果却是那人是一名男子。直到他搬出端王府,住进江家的别苑,赵佶才得知此人身份。
    赵璟毫不避讳,前世不敢承认,不愿面对的事情,今生他会毫不犹疑地先他一步勇往直前,他不会再让阿策独自一人承受泼天的骂名和孤身一人的无助。他嘴角微扬,笑道:“官家既然早已知晓此事,那臣便无需再多言,也请官家莫要再提娶妻生子之事,臣此生惟他一人足矣。”
    赵佶气得全身震颤,粗喘着气哑声道:“混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有违伦理纲常之事是谁教你的?江若谷吗?!”
    赵璟深吸一口气:“与老师无关。”
    赵佶走下台阶,与赵璟呈对峙之势:“那看来是他江家教养出的不肖子孙迷惑了你,才让你与朕说出此等混账话。”
    赵璟直视官家,面对天子威严丝毫不曾退却,忽的莞尔一笑,轻声道:“难道,臣因此绝后不是更让皇兄安心吗?”说完,他退后一步,转而恭敬地扬声道:“不知官家今日宣臣进宫觐见所谓何事?”
    赵佶气得眼皮直跳,被他的话堵得一时语塞。
    没错,鸿轩太了解自己了,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虽说不曾与他证实,可心底里对此竟有一丝喜悦。悦的是,天下容不得一个有断袖之癖的王爷来继承。
    赵佶忌惮这个弟弟多年,毕竟他从小就很优秀,他们都非太后娘娘亲生,可只有他是太后娘娘跟前长大的。
    少年时,父皇最在意的儿子是太子长兄,太子长兄最喜爱的便是十五弟,他是在万众瞩目中长大的。而自己呢,因为自小独爱笔墨丹青,奇花异石,被斥“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能坐上这个皇位全靠太后娘娘当初一力支持。所以一直令他耿耿于怀的便是这个幼弟,他不明白太后当年为何力荐自己而非赵璟,明明他们更为亲近,太子长兄也更青睐他,可最后却是他座上了这个皇位。
    这些束缚的枷锁令他这些年一直战战兢兢,一心想努力成为一个好皇帝,好君主,可十多年一直不尽人意。
    而端王却越发的优秀,越发的耀眼,他之前在汴京统领户部,国库充盈了许多年。后又随军西下,也总能屡立战功,今年更是缉拿江南暴民头领,端王之贤明为天下百姓称道。所以,在他得知蔡京所言之事时虽心中存疑,却希望是真的;在知晓石得一查来的结果时虽愤怒震惊,却依然希望是真的。一切,只因自己忌惮他。
    良久,赵佶缓缓走回御椅,重重入座,看着面前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的赵璟,低声道:“今日,蔡太师前来递交了一份杭州城百姓的联名状书,还有童贯在搜查时意外发现的一封杭州制置使陈建的血书。你都拿去看看吧!”
    张迪闷了好大一口气,此时终于敢吱声出气,他缓缓上前一步拿起御案之上的两封书信递给赵璟。
    赵璟接过,大致扫了一眼,不禁讥笑:原来童贯放任着暴民聚集不及时抓捕,反倒任其扩大,是在这儿等他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事臣弟问心无愧。”赵璟双手举起两封书信拱手奉还,若议国家大事,君臣之仪他还是会遵守的,只不过此时的他不再伪装自己,他站得笔直,仰面直视天颜,不卑不亢。
    张迪又恭敬接过信纸,放回御案,便再次退至一旁,尽量销声匿迹了。
    赵佶瞥了一眼表面恭敬如斯的赵璟,他最不喜的就是他这副仰天不愧的理直气壮。即便证据确凿,他也能一笑置之,仿佛只有他才是正理。
    “哎~~朕也不相信你当真能做出此番大逆不道的事来有辱皇家颜面,可童贯与蔡太师也并非无的放矢之人。总之此事朕也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等童贯剿灭暴民,回京述职,孰是孰非便能知晓。今日,你便先退下吧!”赵佶无力地叹了口气,不愿再看下面的赵璟一眼。
    赵璟简单地回了一个:“是,官家,臣告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喜欢符中梦请大家收藏:(shandu.fun)符中梦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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