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天亮了，梦也该醒了。
    跪坐了大半夜，商湄已经筋疲力尽。她堪堪动了动，山本便主动扶起她，帮她换了个坐姿，小心的帮她活动全无感觉的肌肉。
    商湄眯了眯眼，也没有拒绝，想道谢却发现自己几乎失声。
    狱寺默默得端来一杯水塞给她，见她望过来后下意识的扭过头。
    商湄扯了扯嘴角，刚想喝一口就被人粗暴的摁住。阿纲的脸色极其难看，硬是对上她的眼，开口说话时声音怪异：“商湄，你到底怎么了。”
    reborn皱起眉头，“阿纲。”
    “你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商湄顿了顿，困倦得闭上眼沙哑出声，“我只是太累了……”
    “你骗人！”
    这下其他人都感觉不对了。
    商湄觉得这样的对话幼稚得出奇，但又懒得再同他争辩，只是甩甩手试图挣开他。
    阿纲生硬地摁住她的手，浑身都在抖，“你在拍卖场的时候，被他们骗着吸毒了，对不对！”
    商湄浑身一颤，瞪大了双眼。
    他怎么知道的？
    房间骤然一静，所有人都骇然望过来，盯住她憔悴的脸，瘦弱的身体。
    阿纲痛苦的低语：“你为什么不说……”
    商湄得来的情报都是由那家拍卖场得来的，所以除了他们制定好的计划，他为求保险专门找人去调查了一遍。除了核实她说的那些，还得到了这个消息。
    什么求保险不过是借口——他只是信不过她。而得知这一点后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她到底有没有被毒品操纵，明面上传来重要情报暗地里早已倒戈。
    后来通过调查和监视她的人证实了清白，但他也没有问她这件事。难得抓到了把柄，难得有机会扳倒那几位位高权重的长老，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计划，什么都顾不得了。
    然后呢？
    然后是库洛姆来说她情况不对，他也没放在心上，只固执的认为只是毒瘾发作再加上压力过大，还暗暗思量如此繁重的工作夺取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执着于毒瘾，说不定对她也有好处。
    而且她掩饰得极好，没人知道她多煎熬，多憔悴。
    直到刚刚，她卸下了全部的伪装缩在幻境中的老爹事实上是他的怀里哭的痛不欲生，血淋漓而下沾了他一身。他才发现，她不是不难过，不是不难受。
    只是他以为她不会罢了。
    商湄已经头痛欲裂，皱起眉偏过头：“是我大意了，我以为我不会被影响。”
    人类的药物从来对她无效，所以面对离真相临门一脚的陷阱时，她毫不犹豫的踩了进去。
    不想海洛因对她的影响成几何倍的加重: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深陷进去，却只能为了情报暗自忍耐。越沉迷越厌恶，等一切了然于胸后迅速抽身，边重走一趟那条走私路边断了那令人作呕的东西。
    但她戒毒的反应也比常人更重：时时刻刻渴望，时时刻刻迫切的需要。她心理上无比厌弃，生理上却被折磨得几近崩溃。
    “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已经没有那么煎熬了，很快就过去了。”她知道他有多厌恶那东西，撕扯着嗓子对他解释：“离开那里之后我从没沾过，我和你一样是真的憎恨毒品，绝不会再复吸了。”
    阿纲僵硬的松开她的手，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
    知道又能怎么样？
    她是妖，是无所不能的妖。不会痛，不会累，此刻与他们同心便好好利用，若之后生出异心，不计代价也要消灭的妖。
    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无视了她所有的异常，所以对施加给她繁复的工作理所当然，所以都知道她几近呕心沥血也自然而然的避开不谈。
    商湄不清楚他心里的惊涛骇浪，强忍着浑身的战栗好言安抚：“我可是妖啊，真没事，啊——话说年会上怎么样了，成功了吗？”
    阿纲忍无可忍，揪着她的衣襟大吼：“去他的任务！你自己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说什么任务……我们不是同伴吗？”
    “阿纲！”reborn爆喝出声，却没阻止这个词落入商湄的耳畔。
    商湄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满脸的惊慌失措，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
    “同伴？”她抹了抹脸上干涸的血迹，“我吗？可你不是我的boss嘛？”
    “商湄……”
    “你是我的首领啊。”她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满是嘲讽，“你下命令，我执行。我们只是这样的关系。别跟我整什么同伴啊情谊之类的话——你自己不觉得搞笑吗，彭格列十代目？”
    阿纲心中最阴暗的想法被毫不留情的揭开，不觉踉跄着后退两步。
    “因为我是妖，因为我有用，所以利用到底不留余地……”她直截了当的挑开他们之间最基础的关系，“怎么，突然发现我这个异类也会疼，也会哭，也会累所以良心发现觉得我可怜了？真可笑……别自作多情了，那不过是个幻境，我不是哭给你听的。”
    阿纲狼狈的低下头不敢看她，也不敢去看别人。
    “你后悔了，是吗？你后悔把压力毫不留情的压在我身上，后悔没有关注我的情况，甚至后悔为什么当初一开始就把我摆错了位置。”她扶着墙勉强撑起身子环视一圈，眼角眉梢的讽刺像最锋利的剑：“然后呢？你愧疚，你想补偿，可是迟了啊十代目：从最开始，我们的关系就是交易，是利用。我借住了彭格列的地方，你用我办事，我们两不相欠。”
    “而且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你们但凡对我哪怕有一点的真心，我也会坦诚相待——是你们拒绝了。”
    只几句话她便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堪堪撑着墙冷硬的下逐客令：“我也没必要道谢了，反正这是我辛勤工作换回来的，是我应得的。大戏谢幕，演员该退场了——请吧。”
    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都无话可说。
    reborn扫过她苍白的唇和青筋暴起的手臂，拽着自己愧疚悔恨的弟子出了门，不忘回头警告得望向其他人。在他的逼视下，所有人都慢慢退出了房间。
    “reborn……”
    “你们没看见吗，她已经撑不住了。”
    库洛姆猛地捂住脸，哽咽出声：“我知道她不舒服……但是问她她也不说……只让我笑给她看……”
    “而我就真的只笑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了！”
    六道骸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肩以作安抚。
    商湄想要一场幻境，一场和故人见面的幻境。所以阿纲找了他和库洛姆还原了他之前在试炼她时印象最深的场景。只是那里人太多，所以在年会上大获全胜的彭格列家族高层，除了云雀，都来帮忙。
    没想到这其实是一场痛彻心扉的道别，她对着再也见不到的人撕心裂肺的告别。
    不管是作为主角扮演者的阿纲和六道骸，还是作为背景板的其他守护者，都从她的神态，语言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和绝望——在此之前，没人觉得一只妖会有感情，会痛会难过。
    她曾经说只要他们愿意，她愿意坦诚相待。
    没人相信，所以她调整好自己，关上了那扇门，然后挂上了锁。
    reborn揉揉额角，细细听了听门内的声音。他看了眼其他人的表情，疲惫的叹了口气：“行了，回去吧。”
    阿纲抬起头，求救般的看着他。
    “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很多想法都混杂在一起，这不是做决定的好时候。”提心吊胆又大悲大喜，谁都不会好受。“都去休息，等清醒了，大家碰个头吧。”
    阿纲捂住脸，痛苦不堪。他想起商湄的一脸嘲讽，只觉的好似万箭穿心。
    他现在，是一个合格的十代目了。
    ……………………
    商湄没有其他人的悲春伤秋，兀自睡的很沉。实际上戒断反应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再加上刚刚情绪起伏太大，现在已经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了门轻轻移动的声音，但沉迷深度睡眠中无法自拔，也没放在心上。
    一股大力硬生生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拽起来，随即尖锐的针头刺破了颈边的血管，冰冷的液体毫不留情的注入。
    “你真是让我找的好苦啊……爱丽丝！”喜欢[综]退散吧，穿越者！请大家收藏：(shandu.fun)[综]退散吧，穿越者！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