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依赖和陪伴3

    两个人又穿过那个有秋千的庭院，进了另一扇小门，安霓随手带上门，顾枕才发现门背后是面巨大的镜子：“你要这么大的镜子做什么？”
    “洛拉说这是衣帽间的标配，百货公司也有，爱丽按她的要求找了好久才弄到一大批。”安霓看了一眼那面大镜子，里头的少年因为剪了头发梳不成梁国发髻了，只能在额头上勒了一条抹额表示自己没有放弃整理衣冠，穿着一身梁国的长袍子，却又系了一条私学餐厅统一的围裙，这会儿也没有取下来，很有些不伦不类，然而他自己毫无察觉，只转着脑袋上上下下地打量这间屋子。站在他旁边的少女挎着书包，伸手在自己的头顶上比划了一下，又平移到了他的脑袋附近，皱了皱眉头：“小八，你是不是长高了？”
    “啊？”顾枕还在消化她的第一句话，呆头呆脑地问：“什么衣帽间？”
    “就是放衣服的房间。”安霓麻利地脱下外套挂起来，踢开脚上的皮鞋，换上一双毛茸茸的鞋，一把推开壁柜的门，发现了新的问题：“啊，除了浴室要分给你，衣柜也要分给你一个呢。爱丽好像送了你的衣服过来，正好可以淘汰掉你那些袍子。”
    “你有一整个房间，就用来放衣服？”顾枕还沉浸在衣帽间的震惊中，贫穷和梁国皇帝的抠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在他还和母妃生活在一起的幼年时期，贤妃的寝殿是用屏风隔出会客和就寝的空间来的，而当他长大了在六皇子府“暂居”的时候，便只能用一个书柜隔出书房和卧室，加起来也就这个房间的一半大小。
    “还有鞋子、帽子、首饰之类的，这里比霓宫小多了，只能全放在一起，本来是应该分开的，将就住吧。”安霓蹲下来，在一个地柜里找到了百货公司送来的衣服、裤子、袜子、鞋子、帽子乃至浴袍、毛巾、枕头、小毯子，一样一样地递给顾枕：“拿着吧，你可以去完浴室换，也可以出门之前换。”
    顾枕被新衣服塞了个满怀，抱着这么一堆物事呆呆地问：“这都是我的？”
    “对，往后你就到这里来找衣服穿，你自己找。”安霓站起来，推了推镜子正对着的那面墙——那是个通往室内的门——朝他招招手：“进屋吧。”
    “我不是早就进屋了吗？”顾枕喃喃道，才发现这里才是他从外面看到的两层小楼——一楼的窗帘、地毯、沙发、茶几一如在王宫里见到的那些，螺旋上升的楼梯尽头，是一条走廊，两侧的墙上是一整排一整排的书架。
    顾枕张大了嘴：“你有这么多书？”
    “哦，只有一半是我的，就是那些卷边的，或者封皮掉了的，你想看的话可以自便。”安霓指了指较低的两排书架。
    “那另一半呢？”
    安霓抿了抿唇：“学校图书馆的，这个月一楼要腾出来展览，放在库房怕保存不好，所以就到这里来了。你来伊宾里带了什么书吗？书架也可以分你几个，以后你有喜欢的都可以买回来。”
    顾枕仰起脖子眨了眨眼睛，他并没有带着任何书过来和亲，因为他看过的书大多数属于太学的文澜阁，少部分是从夫子那里借来的。梁国的皇宫里当然也有书，不过他没有什么兴趣——诸如李皇后的《马吊七十二绝技》、曹淑妃的《名花养殖方法大全》、张贵妃的《历代宫廷舞鉴赏》、王德妃的《钦定经书全编》或者赵太后的《绝妙点心排行榜》，至于那些跟江山社稷有密切关系的，自然都是在父皇的御书房里，太子哥哥或许可以看一看，他这个八皇子却是没有必要。
    感动之余顾枕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犹豫地征求着安霓的意见：“安霓……你把浴室分了一个给我，衣帽间也分一半给我，书架也分给我，那……卧室要怎么分呢？你怎么分都可以……”
    “分什么卧室？最里面那间是我的，其他三个卧室你喜欢哪个就住哪个。”安霓不以为意地领着他走过去：“你不会以为，我这儿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吧？”
    顾枕目瞪口呆：“餐厅的宿舍都是好几个人住在一起的，诺夫曼大厨说因为你打了招呼，就专门给了我们一间屋子，可是你的宿舍……要那么多卧室那么多床做什么？”
    安霓露出一个酒窝来：“收留各种熬夜的工作狂、带着娃乱逛的酒鬼、流浪的小动物什么的。”
    等他在一楼的餐桌上开始履行自己本职工作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顾枕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之后，终于发现，安霓就这样连哄带骗地让他帮忙做完了费利佩夫人的作业，这位学生本人则快乐地泡了个澡，正坐在一边围着一个大毛巾，一边搓头发一边看他演算：“啧啧啧，有你在这里，我的作业真是神兵天降。”
    “你……你什么时候出去……又回来的？”
    “你写上上上个题的时候。”安霓摇了摇脑袋，甩了点水珠到他脸上：“你会开壁炉了吗？”
    “啊？”顾枕抹去脸上的水珠，，赶紧点点头在他认领了安霓隔壁的房间，归置好自己的东西之后，他确实在安霓的要求下学习了一遍各式家具的使用方法。
    “把壁炉弄开，我得快点把头发烘干。给你找东西太耽误时间了，我平时不会这么晚才洗头发的。”安霓见他蹲在那里点燃了里头的木材，很是自豪地夸了一句：“孺子可教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过去，坐到地毯上凑近了火焰。
    顾枕不由得拦了她一下：“你离火太近了。”可是看到她滴着水的头发，又想到了什么，磕磕绊绊地说：“你要不要……我可以拿着毛巾……我是说……你想要我帮你吗？”
    安霓闻言露出两个酒窝来，不由分说地把毛巾塞给他：“小八你太好了！你来你来，我手都酸了。”
    顾枕接过毛巾，半跪在她身前，慢慢吞吞又小心翼翼地包住她的栗色头发揉了揉，几缕发尾打着卷儿落在他的掌心，火焰舔着木料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盖住了他吞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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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