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艾兰的决定

        “不行！绝对不行！你问我这些问题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经过脑子啊？”
房间里传来杂乱的争吵声，身着朴素衣衫的身材高大而偏瘦的灰褐色长发的青年目光抑郁地盯着面前的青色长发的少女，神情中充满了埋怨。
艾兰直言不讳地向夜风告知了不久前发生的事，魔界当前的异变，以及墨菲和洛岚至今都下落不明，所以艾兰想要亲自去魔界寻求真相。
而话语一出，艾兰也免不了受到夜风的训斥，但也没想到这次反对地这么剧烈，但其实也比较能够理解，如果身为妖王的艾兰未经许可前往魔界，这的确是不小的问题，严重的话就是妖界和魔界关系的破裂。
因为作为妖王的影响力不是普通的妖族可以相比，它代表着一个崇高的立场，而妖王站在公众的舞台上，必须谨言慎行，如果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造成立场破裂，那就是双方的敌对，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虽然妖界与魔界的关系素来友好，但他们也有各自的底线，不应该为了一些私事而去轻易触犯，一切都应该以大局为主，艾兰身为妖王就应该有妖王的担当，她不该为了一些与妖界无关的私事而使妖界陷入不利之境。
而且，妖界也不像魔界是一个整体，各大领域间四分五裂，各自为政，而身为妖王的艾兰离开这里，就等于弃她的子民于不顾，中部区域无人驻守，其他领域的妖王便有机会趁虚而入，给中部区域带来灭顶之灾。
其实，艾兰也认为她的言行实在有些荒唐，因为艾兰不是一个人，作为一名领袖，作为当权者，她率先考虑的应该是她的子民，她走在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她的子民都站在她的肩上，她背负着他们的生命。
所以，身为妖王，艾兰也理应承受这些压力。
艾兰心情低落地垂着脑袋，抬头瞥向夜风，心中涌现一丝愧疚。
夜风原本应该身在狐妖族保卫族群，后来因为担心艾兰才前来辅佐她政事，而这些年可没少给他添麻烦，也许自己的性格，并不适合担任妖王，当初也只是为了保护狐妖族，才参加了选拔，并非真的贪图王位。
过了一会儿，夜风疲惫地叹息，而艾兰则逐渐沉默，夜风以为她已经想通了，开口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至于意外闯进来的那三人，既然不是成心的，就不追究了，亚莉莎就算了，让艾瑞克和霍寇尽快离开妖界！”
“不行！你要让他们走，我也要一起走！！”艾兰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夜风顿时嘴角抽搐，颤抖地怔了下身子，还不等他回答，艾兰又咬牙，坚毅地指着夜风说：“每次你都指挥我做各种事，别忘了，我才是妖王！！”
“对啊，你才是妖王，所以你更应该明白你要肩负起的责任！”
“我明白，所以我也要肩负起她的责任啊！”艾兰愤怒地仰起身子，激动地扯着胸口大叫道：“是我委托她去魔界寻找墨菲的下落的，但是她现在下落不明，也有人说她已经死了，你觉得我应该坐视不管吗？”
听完，夜风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成熟稳重的面容刹那间变得呆滞，随后，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冰冷地投射过来，逼问道：“你说的她……是谁？”
艾兰艰难地咬住嘴唇，战战兢兢道：“是……洛岚！”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夜风脸色阴沉下来，紧绷着的额头忽然暴起青筋，心中像燃起一团火。
洛娅也就算了，她毕竟救过我们，但洛岚她不一样！你明明是知道的啊！是她杀死了青阳，难道忘记了吗？”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至少她现在……是我的朋友！”
其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艾兰不免有些失落，洛岚过去曾杀害了她的兄长青阳，这几乎令她痛不欲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沉浸在痛苦中。
但在后来，洛娅为了挽救洛岚而前往妖界时，以及经历了噩梦之源的事件后，艾兰对那份仇恨不再那么充满芥蒂了，终于感到释怀。
以至于她再次见到复活的洛岚，不再那么憎恶，只是感到烦躁而已，直到洛岚亲口向她进行坦白，艾兰终于明白，洛岚才是最可怜的，仿佛坠入深渊的人得到了救赎，而艾兰也放下心中的芥蒂，把她当成朋友。
但仔细回想起这些，还是多少有些罪恶感油然而生，即使艾兰不再执着于报仇，对于洛岚这个杀死自己最亲的人的仇恨，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掩盖了，依然会有许多人憎恨她，站在这个立场，艾兰却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
艾兰面色苦楚，而她的嗓子突然干地发不出声音，仿佛舌根和喉结都粘在一处，她颤抖地抬着头，激动地叫喊道：“我没有忘！”
说完，她便低下了头，悲哀地说：“我很讨厌！每当我想起来这件事就非常～非常讨厌，但是……我不想醉心于仇恨！”
夜风讽刺道：“所以，你就大大方方地放开它，和她成为朋友，或许，你放下仇恨可能并不错，但也要注重方式，血海深仇依然是不共戴天！”
“她已经认错了，我也决定……原谅她！”
艾兰深吸了口气，然后语重心长地看着夜风说道：“有人曾告诉过我，报复并不是消除仇恨的最好方法，它也治愈不了伤痛，而宽恕，才能让人变得更好，我原谅了她，而她也成为了我的朋友！”
听完，夜风顿时哑口无言，嘴巴微微张着，双眼睁到最大。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艾兰抬起手，突然道：“你想说我是错的，我辜负了已经死去的青阳哥，但如果他还活着，也一定不会让我执着于报仇的，因为仇恨只会不断滋养更多的仇恨，而宽恕才能抚平一切，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权利，他们也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的权利，不管犯下了什么罪恶的勾当，以温柔宽厚之心待人让彼此都能开朗愉快地生活或许才是最重要的事吧！”
接着，艾兰抬起头“所以，我不会后悔！”
夜风顿时目瞪口呆，无力地支撑起快要跪倒的身体，他嘴角直抽搐，无比颤抖地看着艾兰“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如此的宽容呢？”
听完这句话，艾兰笑了，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
“你为什么不能呢？”
说完，艾兰的眼神中涌起了一丝信念，毅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夜风。
“等等！这些话暂且不提，你不能随同他们去魔界！”
夜风大喊着，表情苍白并带有一丝悲哀。
艾兰摇了摇头，说：“我是妖王，但不是妖界唯一的王，我是那么的娇蛮和自私，所以就让我继续做我想做的事吧，我或许，并不适合担任妖王，我做的也不够好，一直以来还给你添了那么多的麻烦，抱歉了！”
“你还知道说抱歉啊！既然你知道那就……！”
艾兰抿嘴微笑，并打断了夜风没说完的话“我要走了，如果我回不来，那你们就再找其他人来当妖王吧，不管他是谁，一定比我更加合适！”
此时，房间里一片沉寂，艾兰挥动着衣袖，轻轻地离开了，她的背影带着一阵落寞和苍凉，在夜风看来，就仿佛最后一次看见她似的。
夜风不断悸动，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叫着她的名字。
“——艾兰！！”
艾兰脚步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咬着牙不顾一切地继续往前走，但真正让她动摇并流露出眼泪的是夜风接下来的那句话：
“早些回来！还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处理，你不会想全丢给我一个人吧？”
听完，艾兰顿时浑身颤抖，泪水沿着瘦削的脸颊流下来，在他的洁净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微光，虽然是这么一句话，却已经带给艾兰绝大的安慰。
她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呜咽声用力地点了点头。
有些事，她曾在心里酝酿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勇气把它讲出来，人生存于世，是否存在着特殊意义，会为了某些事而豁出全力，乃至付出生命，这也许永远没有答案，但即使没有答案，她也要尽情感受这种没有答案的生命。
所以，不管是洛娅还是洛岚，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们，是你们让我的生命充满了意义，我追寻着你们的脚步，给我一个继续寻找答案的理由吧！
“——我不会放开它！”
艾兰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心中已经满是坚决。
于是，她匆忙加快脚步，一路赶至通道的尽头，准备和艾瑞克他们立即前往魔界，但他们的房间里却隐隐传来一阵不知名的骚动。
“难道是被士兵们发现了？”
艾兰忽然一阵后怕，如果让人发现她把几名魔族藏在这里，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迦楼罗王，那就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虽然艾兰已经做好离开这里后放弃王位的准备了，但不该发生的事还是要避免让它发生。
她立即退开门，房间里充斥着一阵窒息地冰凉感，只见在正对着门的位置，亚莉莎浑身颤栗地坐在地上，脸上布满了无力和悲伤。
四周变得一片狼藉，到处布满破烂的碎屑，仿佛经历过激烈争斗而被掀翻的物品随意地散落一地，有些则摔成了不规则的碎片。
艾兰顿时缩紧了瞳孔，转头向墙角望去，只见艾瑞克和霍寇疯狂地扭打在一起，而艾瑞克两眼狰狞露出凶光，愤怒地扯着霍寇衣服的领子。
“你说什么，你这魂淡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而霍寇面色阴沉，他颓然地低着头，声音凄凉而落魄，他没有回答艾瑞克的话，而是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把身前的艾瑞克给推开。
“怎么了这是？这俩人……我记得关系挺好的吧？”艾兰的声音悠然传来，虽然语气听起来极为温和，但她的神情中还是透出一阵不耐烦。
“啊！艾兰你来了，他们两个……我劝不住他们，就……就打起来了！”亚莉莎焦急地咬着牙，一边手足无措地向艾兰述说着，一边望向墙角的两人。
艾瑞克和霍寇依然剑拔弩张，他们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对方身上，甚至没注意到几米外的艾兰，心底燃烧的烈焰让他们身体都发热膨胀。
而艾瑞克的愤怒更盛，看着霍寇丝毫不为自己辩解，他忍不住猛地朝霍寇脸上挥了一拳，那一拳没有参杂任何的原力，完全就是肉体凡胎的一拳，打得霍寇的背部后仰，然后靠在了墙壁上。
霍寇没有还手，他低着头，用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然后声音低沉地说道：“……别管我！你就当没有我这个人……行吗？”
“你在……说什么？！”
艾瑞克神情一滞，他脸色苍白地瞪着霍寇，然后又一咬牙，他的脸庞像泥浆般凝固了，满腔的怒火像岩浆般寻找着出口，想要喷涌而出。
“魂淡！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再敢给我再说一遍！！？”
艾瑞克再次恼羞成怒，他不停地痛击着霍寇的脸，但霍寇既不还手，也不躲避，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疼痛地叫声，任由艾瑞克发泄心中的怨气。
伴随着沉闷地击打声不绝于耳，而霍寇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他紧咬着嘴唇，眼神暗淡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艾瑞克。
“打够了吗，如果打够了，那就快点回去吧！我……累了！”
说完，霍寇扬起袖子擦了擦脸，但艾瑞克依旧愤怒未消，他高举着手臂，紧捏着的拳头暴起青筋，而且因为太用力，一丝血液从肉缝中溢出。
“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么想要打的话回你们魔界去打！！”
艾兰终于看不下去，制止了两人，他厌烦地走到两人身边“你们两个究竟发生什么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我希望你们别在这里乱来！”
听完，霍寇继续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把头低下，而艾瑞克则把头扭到了一边，脸上仍旧满是忿怒，紧咬着的牙齿相互摩擦发出阵阵响声。
看着这样的他们，艾兰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而亚莉莎也以为心情已经平息了，她也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然后着急朝三人跑了过来。
艾兰开口道：“我希望……这趟旅途比想象中要轻松得多！”
说完，艾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并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们，最后说道：
“好了，我们走吧，出发……去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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