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

    将修士们和颜以方残留的魔兵们统一起来后，他们也算有了一些能与魔族抗衡的资本，又因着人间才是主场，他们占据着地利的优势，与魔界的势力比起来也许也没有先前那样悬殊的差距了，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战术。
    看车迟现在的意思，他得确定云忆能够给出足够让他动摇的战术才会愿意帮忙，而且，最重要的是，云忆现在其实还是车迟的阶下囚，就算再度成为了天下修士的主主，他也依然不得自由。
    云忆问车迟：“现在魔界最强的是哪个国家？”
    “势力最大的是鼠族，但他们没能组成国家，只是四散在各地，魔界暂时还没有霸主，只有相对势力较强的国家，但是组织这场战争的是南郭的郭文王子。”
    “郭文？想不到他现在变得这么厉害了。不过原来这么多年了，老鼠还没想开啊。”
    “什么？”
    “没什么。”云忆转移话题道，“鼠族名声不好，死了也是白死，那我们先把目标放在南郭身上吧。”
    “可以是可以，只是，南郭的主帅可能会是罗洛。”
    云忆嘴里的茶忽的喷了出来，这是颜以方头回见这人失态的模样，云忆问车迟：“罗洛，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车迟摇头：“没死，他被南郭的郭文王子救了。”
    云清衡忽然插嘴：“舅舅，罗洛是个什么人物？你听到他的名字反应有点奇怪。”
    云忆揉揉太阳穴：“……四十年前魔界的武力第一人，他要是真的没死，那这场仗可能就有些难打了，我这副身体开发得不行，我们这儿没有能够跟他相抗的重武力。”
    云清衡：“那该怎么办呢？”
    云忆深深的看了云清衡一眼，沉默许久，终于叹了口气：“那就只能赌上一把了。”
    “怎么赌？”
    云忆再度揉了揉太阳穴“把我复活的消息放出去，让魔界知道。”
    车迟：“这有用吗？”
    “对别人不一定有用，对罗洛一定有用。”
    “那我们就先打南郭？”
    “算了。”云忆顿了顿，他说，“先挑个不上不下能够解决得了的国家杀杀威风吧，我已经算过了，不日会有一个界外洞出现在魔界最大的森林里，这样我们想偷袭哪个国家都很方便，车迟，给一队魔兵我去捣毁魔界各国之间脆弱不堪的联合吧。”
    “你去？”
    “嗯，你不是一直放心不下我吗？正好让我趁此机会让你看看我确实是能带领人间获胜的。”
    车迟忽而笑了，他说：“先前我确实不相信你能带着人间那些废物打赢魔界，但现在，听完这些战术，我觉得信你一次又何妨？”
    “哦？”
    车迟说：“至于绕道魔界偷袭的事，就交给我吧。”
    不日后，人间上空被撕开了一条巨大的缝。
    那条缝里黑云密布，让人光是瞟上一眼都觉得胆战心惊。
    无数的魔兵从那条缝隙里冒出来。
    混沌之海打开了。
    魔界大军终于穿越了混沌之海，抵达了人间。
    战争正式开始了。
    那是何等宏大的场面呢？
    自混沌之海穿越而来的魔兵们像极了一块几乎布满整片天空的乌云，他们的战斧反射的银光像是乌云里的闪电，宏大慑人。
    领头的魔兵一斧便将大地劈开老大一条裂缝，地下水自那裂缝中溢出，裂缝附近的房屋树木扭曲倒塌，继而掉进了裂缝中。而在那裂缝附近的人们，运气“好点”的，可能直接被那一斧子劈死，连疼痛都来不及感受得到，而运气不好的，则要在那裂缝里垂死挣扎，身体被冰冷的水流冲刷到几乎麻木，扯开了喉咙去喊也无法等到人来救他，又或者等到了救星，最后又同救星一道在接踵而至的灾难中殒命。
    战争不是儿戏，它向来就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
    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经历其中的人们遭受的是凡人无法想象的苦难。
    无数人在此死去，首当其冲的一定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平民。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在这场战争中，人间就像是棋盘，无数的平民在双方交战时被各种各样的天外来物误伤。
    人们哭着，跑着，呐喊着，这样的悲鸣之声在侵略者的耳朵里听来却是难以言喻的美妙欢迎曲。
    战争甫一开始，几乎是魔界压倒性的胜利。
    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人间的末日到了，魔界必然会是这场战役中的胜者。
    但中途，战局却发生了扭转。
    颜以方一开始也同他人一样，存的是魔界必胜的想法，但后来，当他看到云忆的一些手腕后，
    那之后的结局，他似乎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了。
    魔族一直都是一盘散沙，巴掌大的地方倒是分出来了一堆小国，各方势力一直干戈不断，虽说各个国家单独拎出来都会让人间难以招架，但他们若是合在一起，那可就难说了。
    云忆让车迟通过界外洞绕道魔界，隐藏身份给他们的大本营杀了个措手不及，成功的挑起了一直各有芥蒂的各方势力之间的争端。
    当魔族大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赶到人间后，第一场大战就因为内斗而输了，输给了远不如他们的渺小人类，也是输给了他们自己，输给了他们的对战局的摇摆不定，对战果的分割不均，还有自古以来的各种不合。
    原本，这场绕道后方的决胜战应该是云忆上场的，但车迟一听云忆要去，便觉得不能将这树立威信的机会让给他，于是，便亲自带兵去了，而云忆则只能留在后方不得出征。
    但彼时的颜以方已经开始预料到了，这是云忆的算计——车迟没有想过，他上了战场，才是真正中了云忆的圈套。
    一旦他上了战场，也就完全的表明了——他是云忆的棋子，而非云忆的主人。
    那一战过后，云忆摆脱了车迟的桎梏。
    也许云忆名义上还是什么势力都没有的吉祥物，可是谁都知道，现在的人都只拿他当做轴心人物，几乎对他唯命是从。
    车迟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他已经越来越身不由己了。
    明明他才是个统帅，却活得跟个战士没什么区别，尽管一开始他率兵出征，是为了在战士面前立下威信，不让云忆抢了他的风头，自愿去的，但后来，云忆便会用这个借口来掣肘他，逼得他越来越无法推辞，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他开始意识到，打从他答应云忆的要挟开始，他就已经在失败了。
    可事已至此，他就已经没了反悔的余力，只能硬着头皮上，身前身后都是绝路。
    一场大战，云忆不但击溃了魔界大军，而且还在人魔两方势力中都建立了威信，摆脱了车迟的桎梏。
    好嫉妒。
    颜以方与云忆共用着一双眼睛，站在高台之上，享受着脚下苍生发出内心的欢呼和顶礼膜拜的时候，所生出来的情绪，就只有嫉妒。
    这世上怎么会有云忆这样的人呢？
    颜以方几乎就没见他睡过觉，他似乎永远精神百倍，将颜以方这具年轻的身体利用到了极致。他不是在制定策略，就是在笼络人心，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同云清衡说说话，哄得那人咯咯直笑，而在云清衡睡下后，他也不睡觉，只是围着火堆，让身边的童子向他讲述一些魔界诸神的故事。明明他根本就不信仰诸神，这也是他能够借由人间的献舍之法灵魂复生的缘故，想必，这也是他笼络人心的招数，要知道，信仰的力量的也是巨大的，相同信仰的人也很容易结成群体。
    他站在那里，好像世界都是围着他转的，他在不做声的时候，世界都会安静下来，他在笑的时候，旁人才敢笑。
    难怪那人会多方算计也要将他复生……
    这些日子以来，同云忆共享一双眼睛的颜以方是那般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细看轮廓也都是一样的，但是乍一眼看过去，没人觉得他们一样。
    这个人是真的很讲究，水温不合适的水不会用来洗脸，洗完还有一堆颜以方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拿来敷脸，颜以方的那一头炸毛他要花上两三个人来替他打理，就在这样的外力作用下，
    云忆的肤色养得也一天比一天白净，脸上的红血丝和干皮都没了，就连从前颜以方总是理不顺的一头炸毛也开始变得渐渐柔顺，但更重要的，应该就是眼神和表情的变化，这两样才是影响一个人面相的最大因素。
    云忆洗完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他的时候，颜以方也在接着镜子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经过云忆一番倒腾后，颜以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模样其实还是挺俊的。
    只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这具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距离人世已经越来越遥远了，灵魂被这个深沉又高不可攀的人占据，已经变得越来越适合那个人了。
    只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愤怒时刻，他对死亡的感悟才会那样深刻。
    他死了啊，再也没有未来了。
    清水自脸颊滑下，滑过他的喉结，落进了衣领里。
    “舅舅，擦擦水。”
    云清衡笑着递上帕子给云忆擦脸，是上等的绢丝，颜以方从来不会用的东西，每次他洗完脸都是晃晃脑袋将水摇干了事。
    这些日子以来，颜以方发现，云清衡在看他真舅舅的时候，从来不是从前自己见惯了的那种甜到腻的谄媚的笑，而是平淡温柔的甜笑，他对云忆表现得恭敬得很，绝不会有一点儿逾矩的行为，。
    他忽而又意识到，云清衡先前在床上从来不叫他舅舅，只叫他以方，搞不好就是他内心道德的小小挣扎。
    他终于发现，从前云清衡借着舅舅的由头接近他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假，都是为了引他入瓮的陷阱。
    云忆伸出左手去接过帕子，在接过帕子的一刻，竟有些怔楞，他看着自己新得来的身体，望着颜以方那很难整漂亮的手，发起了呆。
    “怎么了，舅舅？”
    云忆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依旧是看着颜以方那只粗糙的左手，道：“多了两根指头，有些不习惯。”
    你才多了两根指头！谁人不是十根指头——难道云忆先前身体还有残疾？
    或许是趁着云忆此刻的心情还不错，云清衡便故作随意的笑道：“舅舅，我小时候就蛮好奇的，这天下谁人有本事斩断你的两根手指？”
    云忆有一刻的沉默，随后，他避开了云清衡的问题，反而将话题引到了云清衡身上，他说：“安安，你找来的这具新身体挺厉害的，比起舅舅当年来都要健壮。”
    云清衡一怔，随后眼睛一撇：“哪有？那是舅舅你用得好，你是不知道，这人除了蛮力什么都没有，天天在泥巴地里打滚，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头发也总跟鸡窝似的，行为举止一直粗鄙不堪——”
    原来，他一直是这样看你的。
    他怎么有脸这样说你？夺去了你的身体还嫌你的身体不够好？
    面对着云清衡越说越起劲的抱怨，云忆忽的抬起了手，食指抵唇，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他抬手之后，云清衡立刻便住了嘴，他低下头，“是我失言了，他毕竟也对我们有恩。”
    云忆伸出半干的手揉了揉云清衡的头顶，满意的笑了笑，随后便转身走出了房门。
    颜以方于虚空中捏紧了双拳，他几乎要对云忆呐喊：你难道不好奇吗？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而你这具身体又是怎么得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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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导师上线，小颜要开始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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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