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嗯……”切原没敢大声说话，毕竟早退翘训这种事情，幸村部长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望着现在在自己面前安安分分的切原，幸村实在很难想象他顶撞真田的样子。
    心底轻叹一声，他该庆幸切原知道从学校到医院的路吗，还能找到自己的病房？
    不然以眼前这个人路痴的状况，再加上和真田吵架之后情绪低落到极点，肯定会迷路到太平洋，到时候再想找人就难了。
    “坐下说话吧。”幸村指了指病床旁的陪护椅，“今天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了。”
    “……”
    切原越发安静如鸡，没有答话，乖乖坐在椅子上，将网球包放在了地上。
    “不过我想听听赤也你怎么说，能告诉我吗？”
    幸村将声音放得更柔了，勾起了切原心底潜藏许久的挫败感和愧疚感。
    “部长……”切原无意识揪着衣角，一下又一下。
    幸村也不催促他，静静地等着他再次开口。
    “……我是不是没有天赋呢？除了网球什么也不会，可是在网球上也没有任何可取之处，比不上幸村部长、真田副部长和柳前辈也就算了，其他外校的人也可以赢下两盘……
    “这么一看，我果然没什么天分，之前还想着通过训练追上你们，可是现在差距越来越大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坚持下去了……或许早点退出也是好的吧……
    “幸村部长，我知道你的期望，可是我已经做不到了……每天的训练也看不到未来的出路，我已经到极限了……”
    切原的肩膀耸动，逐渐泣不成声，这些日子训练的汗水，化作泪水流淌下来。
    幸村惊讶于切原的心里居然埋了这么多的东西，背负着的期望，无法进步的痛苦，甚至于丢掉的比赛局数，一切的一切都压在切原的心头，让他不堪重负。
    安慰地摸摸切原的脑袋，任由他趴在床边，眼泪逐渐打湿了床单。
    是不是逼得太紧了呢？幸村这么问自己。
    或许真的有这样的原因吧，自从入院之后，不仅是对自己，对网球部的大家也比之前要求更高了。
    住院之后比之前更加渴求能够继续赢得胜利，不管是前辈们所铸成的关东连霸，还是自己最希望达成的全国三连霸。
    真田所制定和改变的规矩，没有自己的允许怎么可能执行下去呢？只是没想到，看似最单纯最无忧无虑的切原，却是第一个撑不下去的。
    怀疑自己，否定自己，这是身为一个网球选手的大忌。
    如果今天不把切原的思想扭转过来，对于他之后的成长实在是太不利了。
    幸村想了很多，切原也逐渐平复下来，只有通红的眼眶能看出有哭过的痕迹。
    “那么，你要放弃网球吗？”幸村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我……”切原狠不下心说出这句话，放弃网球的话，他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打网球对你来说已经成为一种痛苦的话，是不是早点放弃会比较好呢？”
    “不是！我还不想——”
    “既然不想放弃，那么就别无选择地走下去！”
    “部长……”
    “赤也，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羡慕你吗，你还能抱怨训练太苦太累，球技没有进步很难受，甚至于比赛丢了两局不服气，还能说出希望还有下一次比赛，一定能赢回来这种话……”
    “幸村、部长！这么说难道是病情又加重了吗？”切原睁大了眼睛，恨不得幸村立刻好起来，不愿意见到他这么脆弱的样子。
    “是啊，大概需要进行手术了呢。”幸村笑容依旧，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边，“替我保密哦！仁王！”
    “……”
    被叫破名字的一瞬间，切原的脸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仁王略带邪魅的笑容，“还是瞒不过你啊，幸村。”
    略带苦恼地将假发套收进包里，仁王用蓝色的眼睛看着幸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嗯……让我想想，”幸村用手指点点下巴，思考怎么开口，“大概是一开始？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以我对赤也的了解，跟真田吵架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躲着真田还来不及呢！”
    “认识的人当中，会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说到这里，幸村眼里带上笑意，“不过我是真没想到雅治还会这一招，真田现在想必也很奇怪吧！”
    “骗过其他人也骗不过你吗？看来我的illusion还有待加强啊！”
    “我很期待哦！能骗过我的那天的到来！”
    不知道仁王用了什么方法，刚才通红的眼眶也消失不见了，彻底恢复了平常不良少年的样子。
    “话说回来，手术是怎么回事？”仁王俯下身把带给幸村的礼物放到了桌子上。
    那是个亲手缝的御守，里面装着仁王上次去寺院求的上上签。
    “嗯……怎么说呢？”幸村现在倒是坦率了不少，“医生说手术治疗会更快，虽然成功率不高，但是药物控制不住的话，最后还是要动手术才行！”
    “没有其他方法吗？手术成功率多少？”
    “大概30%左右吧。”
    “怎么会这么低？”仁王眉间褶皱清晰可见，“有提高手术成功率的方法吗？这么低太危险了。”
    “是吗？”幸村将御守拿到手里，笑容清浅，“但是有大家的守护感觉也不是那么可怕呢！”
    “幸村……”到底是有怎样的心，才能对这种生死一线的手术抱有希望啊，仁王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但很快忍了下来。
    幸村面容上的笑意消失，深邃的眸子里倒影出仁王的身影，开口道：“好了，我的事情说完了，现在轮到雅治你了。”
    仁王有一瞬间的僵硬，熟悉的被看穿的感觉，眼前这个人还是这么了解自己。
    “我？我会有什么事情啊？”故作不在乎的模样，仁王看似潇洒地耸肩。
    幸村却不吃这一套：“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多少是真心话呢？欺诈师？”
    “……”
    真是糟糕的问题，一点儿不想回答，但是这样就更奇怪了。
    仁王脑子里千回百转，面上还是淡定自若：“既然是欺诈师怎么能让人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呢？”
    “是吗？”幸村的眉目间笼上愁绪，眼波盈盈满含忧郁，“雅治现在都是在骗我吗？真是叫人伤心啊。”
    噗噗噗！这句话的杀伤力简直太大了，再配上这副表情，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仁王一点儿也不想骗幸村，但是直接坦率地说出口又不符合他的性格。
    两相为难之下，仁王最终还是向幸村低头：“一半一半吧。”
    幸村未答话，只是眼神盯着仁王一动不动，示意他继续。
    “我的网球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最近一直在思考着，但是找不到回答。”原本揣在兜里的双手，此刻环抱在胸前，仁王有些抗拒又有点高兴。
    真田的网球是将剑道融入其中，将个人技术和坚定信念结合的网球；
    柳的网球是看透和分析他人，寻求破解之法的数据网球；
    丸井的网球是享受攻击充满华丽网前技巧的网球；
    桑原的网球是固守后场防守无暇的网球；
    柳生的网球是冷静和热情相结合的绅士到极点的网球；
    那么仁王雅治呢？
    “我的网球到底在哪里？除了拙劣的效仿，我好像一无是处了……”仁王用手遮住脸，幸村看不清他的表情，“一直以来习惯于在双打中玩配合，到现在连真正的自己是何种模样都不知道了。”
    真正的自己究竟在哪里？对于自己来说网球究竟算什么？
    “是吗？我们原来都有过一样的烦恼啊。”幸村听完仁王的话，语出惊人，“曾经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呢！”
    那应该算是幸村的低潮期吧，jr. 大会结束之后与手冢打的那场球，幸村也这样问过自己。
    手冢国光，并不是一个赢不了的对手。
    然而当时幸村太骄傲了。
    也是，之前与同龄人的比赛都是完胜的姿态，猛然遇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的确是不甘心和不服气的，但是幸村却找错了前进的方向。
    怀疑自己的网球。
    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可笑。
    “真正的网球，属于自己的网球究竟是何种样子的呢？大概每个人都会这样问自己吧？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长时间的训练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亦或者是某一天因为哪个人的一句话，总是会这样问自己……
    “可是，没有答案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每一件都有确定的结局，那样的话，乐趣也会少很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下去，就像我之前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能打球，但是当它来临的时候，坦率地接受事实，然后咬牙坚持下去，说不定就会发生奇迹呢！
    “我一直这么相信着，所以就算手术成功率再低，我也愿意去赌那一丝的可能性！”
    幸村脸上是熟悉的笑容，被病痛包围着，坚强又脆弱的笑容，“这个道理，还是你们教给我的哦！”
    幸村……
    这个人简直太犯规了！
    被人看穿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就宛如被其他人掌控住了思想一样，但仁王还是忍不住高兴和喜悦。
    有一个人能够完全理解你，帮助你，在你最无助的时候给你力量和勇气，在你最困惑的时候为你解答疑难，甚至是在最脆弱的时候也能从中汲取到温暖。
    所以才会不断地依赖他吧！
    “嗡嗡——”手机短信来的正是时候，仁王忙不迭地跑出了病房，“我出去一下！”
    ——仁王前辈，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副部长居然在跟我道歉？！
    ——感谢我吧！
    ——啊啊啊啊啊啊！新的训练单又来了？！我收回前话！仁王前辈你是魔鬼！笨蛋！我又要被副部长加训了！！！
    ——pu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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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这章的时候循环播放的是白石《go on》。
    幸村对手冢没有执念，因为他更关注自己，但是还是会有低潮期的，毕竟是难得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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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