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复始

    堂庭阁寝房中。
洛青雨坐在床榻之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床榻之上沉睡的俊美男子，时不时替他拨弄一下前额碎发，换下额头上顶着的降温巾布。
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明承志坐在红漆木靠椅上，看着洛青雨的殷勤模样，眉心戾气越发浓重，最后忍无可忍，猛地掷出一道燐火术，朝着床榻上的男子直冲而去。
洛青雨微微侧头瞥见了这一道燐光，顺势挥动手中的巾布，便将它打散了。
面对明承志突然的偷袭，洛青雨脸上没有浮现一丝怒气，反而是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冲他比划了一个动作：“嘘……师父在睡觉，师伯你动作小心些。”
“睡觉？呵~”明承志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毫无顾忌地显露出自己的不屑，“他已经睡了五年了，还在乎这一会儿？”
洛青雨替沐挽风整理着的内衫，没有说话，亦没有表情。
明承志终于怒了：“洛青雨，你到底是真的蠢，还是装得蠢？”
洛青雨握住沐挽风的手，用拇指摩挲着他掌心的两条疤痕，眼睛始终没有挪开半分：“青雨不明白明师伯所言何事，还请明示。”
明承志一掌拍在靠椅扶手之上，猝然起身站到了洛青雨身后：“此人莫名其妙出现在山门前，你竟问也不问就将他带回来，你对他就没半点怀疑？”
洛青雨转头蹙眉望着他，似乎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话：“师伯，您难道不认识师父了吗？”
明承志有一瞬被他噎道，随后更为恼怒：“人死不可复生，这是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沐挽风五年前亲手死在你的剑下，你比谁都清楚，如今你从山门外捡回来一个模样相同的人，便将他当做昔日恩师，洛青雨，你自己魔怔了，你都不知道吗？”
“可他就是师父，”洛青雨的语气十分笃定，“我知道的。”
洛青雨为人固执，明承志早就将他当做一块油盐不进的顽石。
可这块顽石在遇到沐挽风有关的事情时，却会变成比石头还要坚硬的铁块，说不听，劝不动，一门心思直往火里钻，哪怕融成了一滩铁水，也要往沐挽风的脚边流。
明承志望着榻上之人，只觉好笑：“沐挽风，你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这话不知是嘲讽，还是嫉妒。总之，话说完后，颢天长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似乎被两人的谈话吵到，躺在床上的沐挽风，眉心拧起了淡淡的褶皱。
即便是很细微的变化，洛青雨也立刻发现了。
他倾下上半身，向着沐挽风的脸凑近了一些，温热的吐息打在了他的脸上。
“师父，师父？”洛青雨轻唤了两声，却发现对方无甚变化。
就在他为此感到失落之时，被他握在手中的指节忽然颤动了一下。洛青雨还未来得及反应，再次瞥见了沐挽风的长睫也抖了一下。
洛青雨甚至不敢眨眼，生怕这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他看到了沐挽风眼皮下的眼珠开始转动，眉心褶皱逐渐加深之后，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朝思暮想的人，终于要睁开眼睛了。
他还会记得他吗？他还能认出他吗？他还会，记恨他吗？
洛青雨在心里千遍万千地质问自己，得出的，却只是一个答案。
他会……
沐挽风会恨他，会讨厌他，会记得他的背叛，他甚至，不会愿意见到他。
思索至此，洛青雨再也没有看着沐挽风苏醒的勇气。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
明承志寝房内，洛青雨霸占了明承志最喜欢的红木漆摇椅，前后晃荡着椅身，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在静谧的房间之中显得尤为突兀。
而这房间的主人，压抑着满腔怒火，不停地斟着凉茶，试图平复胸口的燥热。
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别晃了，听着糟心！”明承志喝道。
洛青雨双脚贴地，止住了摇椅的晃动，脸上却带着几分疑惑：“摇椅不让摇，师伯你何不换一张交椅？”
明承志嘴角肌肉抽搐：“你想见便去见，休要在这里折腾我！”
洛青雨把头转了回去，往摇椅上一趟，正气凛然道：“我不敢。”
随后，他又开始前后摇晃起来。
“你——”
“尊主！尊主！”
一名弟子急匆匆地冲了过来，甚至没有禀告，就已经撞开了明承志的房门。
当然，他立刻收获了明承志的一记瞪眼，吓得他咽了好几口口水，才行礼问候：“颢，颢天长老。”
他们的尊主虽然外表冷冰冰的，却从来不会对弟子们说重话。相比之下，他们更害怕这位颢天长老。要是犯了错落在这位长老手中，铁定会被打得下不来床！
“做什么？”明承志凶巴巴地问道。
洛青雨也停住了摇椅的晃动，抬起头来看着他。
那弟子往后退了半步，摸摸索索挪到了两人中间的位置，才慢慢说道：“尊主，长老，被救回的那位白衣公子醒了。”
洛青雨一下瞪圆了眼睛，立刻偏头看向了明承志。同时挥挥手让弟子退居房外。
“师伯——”
“不去！”
两人一齐说道。
洛青雨后知后觉：“我还没说。”
“不就想让我去见见沐挽风么？”明承志斜睨着他，“我不去，你休想指颐我。”
“啊……对，师伯你同师父关系一向不好的，”洛青雨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正好前几日有几名天洪弟子在金坪郡遇到了张师兄，师兄还问起师伯你——”
嘭的一声，寝舍的房门被明承志挥手冲开。
他瞪了洛青雨一眼，极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明承志便回来了。
回头的时候半低着头，表情十分凝重，似乎在思索着颇为严峻的问题。
“师伯，师父情况怎么样？”洛青雨激动地迎了上去，说出了他生平最长的一段问句：“他身体可还好？有无伤痛？伤口愈合了吗？他还认得您不？有跟您说话吗？你们都谈了些什么？为何师伯你那么快就回来了？还有，师父他有没有——”
问道这里，洛青雨顿了一下：“有没有，提到过我？”
明承志极度无语地白了洛青雨一眼：“你自己去看！”
“可我……”
“你自己去看！”明承志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他会见你的。”
*
洛青雨在沐挽风的房外徘徊了许久，也思忖了许久，进与不进，他始终犹豫不决。
最终，他还是决定相信明承志的判断，提起一口气，按压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推开沐挽风的房门。
开门的响动吸引到了榻上之人的视线。
彼时，沐挽风正倚靠在床头，穿着一身素白的内衫，齐腰往下的位置都盖着一张薄毯。听到了房门有响动，他便扭头望了过来，目光正巧与推门而入的洛青雨撞到了一起。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眉眼。洛青雨在梦中见过数千次的清浅笑容，就在这一刻皆数呈现于眼前。
他急速跳动的心脏在这一瞬之间偃旗息鼓，他的耳边听不到石洞回响的风声，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却能听到远处沐挽风轻微的喘息。
片刻宁静之后，刮来了更为猛烈的暴风雨。
难以压抑的欣喜之情直窜入心，撩拨得洛青雨的心脏几乎快要蹦出胸腔。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尾也开始泛起潮红。
他设想过两人无初次的重逢，编排过无数句想要与沐挽风道出的话，却在这一刻忘得一干二净，只留有想要靠近他的本能，一步一顿，向着沐挽风所在方向挪动过去。
“我，我……”洛青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断呢喃着同一个字。
沐挽风望着他，眼中没有怒意，反而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面含浅笑，彬彬有礼。
“我们认识吗？”
沐挽风歪头问道。
洛青雨愣在了原地。
沐挽风见着他没有回答，以为自己问得过于唐突，赶忙补充道：“对不起，我好像忘记很多事情了，我连自己是谁都想不到起来了。”
“所以，我们，认识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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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偷懒一天，不知道各位老爷答不答应。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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