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质疑

    百宝靠在一棵树上微微喘息，尽管他已经刻意隐藏内心的波涛汹涌，但并没能制止他重复想起。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动过杀心了，但这一次有所不同，这一次当他决定了以后，从内心深处溢出的不是憎恨，而是悲伤。
    那股悲伤的情绪很快就漫过他的全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慢慢弯下腰，一点一点地饮泣起来，完全不可控制。
    “对不起啊……可是离开我的世界吧……”
    第二天的傍晚，橘黄色的斜晖照进林影间驻扎着的营地上，四处是白骨森林的怪鸟的怪异叫声。不似是人间鸟儿的吱喳，它们的声音更像是斗狠的撕咬，让人听着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神族仍旧没有出现，而明天就是食日之日。
    白晨和江白早已表达了意愿，但南横也还不想就此下定夺，直到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叫所有人做好作战准备，顺便叫那两个人过来。”南横也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目光如炬，一直在望着远处洞口的方向。
    “南横将军，不再等了么？”沐雪非在他身后走出，轻声说。
    “神族素来傲慢，魔窟的信息早已发出，以他们的能力早该到了。他们迟迟未到，只能说明我们并不在他们的作战计划中，所以没必要知会我们。”南横也握紧拳头。
    “我好奇的是，神族……到底在等什么？”沐雪非抬头仰望天空，云层难得的稀疏。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这时一名士兵禀报：“中军副将白晨、夜狼营江白来了。”
    “白晨虽经历不多，但其本身作战骁勇，又善用魔兵，是个好人选。江白有名盗之名，身手不凡，也是个好人选。不过就靠两人，恐怕……”沐雪非仍是担心。
    “还有在下。”
    沐雪非扭头一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此前伤好了不久的伏唯。
    “伏唯受谷神所托，为伐战魔王全力以赴，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伏唯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说道。
    “伏唯是谷神高徒，对魔族的理解远胜你我，由他带队，才算万无一失。”南横也望着洞口的方向，目光彻底沉淀下来。
    果不其然，南横也早已做好了两手准备。既然如此，她沐雪非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三个人确实是眼下合适的人选。不过在她心中一直有另一个人选，那就是百宝。
    没人比魔族人更了解魔族人，但她知道南横也是绝不会允许的，所以就没有提起。如果是真卿先生在的话就好了，凭他的智慧，一定能找出更好的办法。
    当黑铁军正在筹备着进入魔窟弑君的行动中时，远在万里之外的人间帝都——放天城正处于一片雨幕中。浓郁的雨幕像是绵绵不断的细线从天而下编织，把城中大大小小的房屋全都变成迷蒙蒙的一片。
    真卿站在屋后的庭院内，细小的亭子为其隔下细雨，而他在照顾着摆在石桌上的一盆盆花。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少年在雨中飞奔而来，怀里揣着一封信。
    “老师！白骨森林来信了！”他一边跑着一边喊，看得出来很是兴奋。
    “何须大呼小叫？”真卿站直身子对着跑来的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少年忙把手中书信呈上。
    真卿拆开书信，看完后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变得凝重。这一变化可吓坏了面前的少年。
    “老师，是不是出事了？”
    真卿低头想了片刻，然后抬头看着少年：“飞霜，这封信王爷未曾看过吧？”
    “嗯。”少年点了点头，“王爷说，白骨森林过来的书信需第一时间交由老师过目，然后再给他。”
    “这封信你就当是从未见过，知否？”
    少年忽地一个激灵，立马会意。“老师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真卿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把信往前扔了出去。在一面蒙蒙细雨中，那封信居然燃烧起来，在雨中不停地旋转着，最后落地瞬间已经化为灰烬。
    真卿转过身去重新照顾他的那些花。此刻正好面前一株白花落下一片花瓣，他将它捡起放在手心，嘴里低声说：“百宝……”
    经过了一番准备，白晨、江白和伏唯三人已经站到了狡勾寂留下的魔刀面前，南横也等人站在他们的身后。谁都无法预测将会如何，他们的每一步都是在赌。
    江白用肘碰了白晨一下，示意他去拔刀。白晨将魔剑背在背上，腾出手走上前去。在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后，他毅然决然地伸手握紧了魔刀的刀柄。
    一瞬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手牢牢吸住，像是要将他吸进魔刀里一样。白晨赶紧输出一股灵气与之对抗，手上顿时青筋暴起，连脸上也因为发力而变得通红。
    正当众人担心之际，准备在白晨坚持不住的情况下将其救下。白晨手上的青筋却逐渐平缓下来，呼吸也慢慢恢复，看来已经占据上风了。
    白晨自己也诧异，刚开始这魔刀还挺凶的，但在坚持没多久后就突然变得温顺了，比他料想的要简单的多。记得当初他拿起百宝的魔剑时，那叫一个死去活来。
    不一会儿，他已顺利拔起魔刀。
    此时早已入夜，这是一个无月的夜晚，在一片黑暗中只流淌着魔刀身上墨绿色的光芒，散发出一阵邪气。
    白晨确实是最适合拔刀的人选。一直以来，人类在使用魔族的兵器时会被其身上的煞气侵袭，若是自身法力不够或意志不够坚定，很容易会堕落成兵器的附庸，成为行尸走肉。但从白晨脸上的神态来看，他好像并没有感受到魔刀对他的侵袭，亦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痛苦的迹象。
    世上奇人很多，或者这就是他所特有的天赋。
    白晨走在三人中间，只见他举起魔刀，奋力地往下一划，一道绿光闪过，面前洞口处的结界荡然无存。
    对于他们而言，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在他们相继步入魔窟的过程中，百宝一直靠在队伍的最后面平静地看着。到达大幽山后，依据约定，夜狼营和部分伤员已经启程返回，所以此刻他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身份仍然是夜狼营的将军，沐雪非没给他任何的新的任务和职责，也没说明他的去留，是他自己选择留下来的。他感觉自己或是一个多余的人，当夜狼营还在的时候这种感觉还不是很强烈。只是现在忽地明白，夜狼营也是多余的，只是一群多余的人聚在了一起才感觉到有被需要的错觉。
    他讨厌这种感觉。或是孤独，或是无力，或是……绷紧了心弦的紧张。
    他望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和那手心处黯淡的漩涡。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大军阵前一脸严肃的沐雪非身上。
    “或者我一开始就错了，应该想办法带你离开，而不是伴你踏上这战场。战争的最后，是我最不愿碰到的人，而我别无他法。”
    从魔窟下去是一个刚好容得下三人并走的甬道，里面很深，他们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仍没走到尽头。陨石的冲击大概像是一颗被施加了极大速度的石子一下撞击进地下深处，硬生生打出一条通道来。
    他们就走在这样一条别致的通道内。
    “你们猜，这个沉睡中的魔王会是个什么样子？”走着无聊，江白只好想着法子堆话。
    “古书记载有暴戾君主与天试比高的故事，侧面可知他的体型应该十分庞大。但从陆将军的描述看，那颗陨石的大小比起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通道还要小些，可以得出他并不是以自己的正常形态沉睡。”伏唯扶着下巴说，“可能是寄宿于某种东西之内。”
    “那可不一定。”白晨闲着无聊，也搭入这个话题。他一手拿刀，一手捧着百宝给他的夜明珠，对这个话题有些洋洋得意。
    比起伏唯这种看书怪，他就不一样了，他所有关于魔族的知识都来自于百宝这个真正的魔族。
    “呦，白毛大公子也有高见？”江白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是当然。”白晨得意地用他捧夜明珠的手努了努鼻子。
    这个举动却引来江白一阵反感，他皱着眉头，“喂，别把我的夜明珠沾了你的鼻屎。”
    白晨闻言一脸不屑地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一面说：“魔族人由灵气所化，形态会根据身处的环境而改变。即便是同一个魔族，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也会变得有所不同，所以魔王的形态根本就是不可预测的。既然是来自远古时代，就应该是一团气团才对。”
    “不对。”伏唯摇头，“魔族确实可以幻化形态，但他们的魔魂是实质的，沉睡是最虚弱的时候，必须要用正常的体魄或者某种寄托才能维持。”
    “你说的也有道理……”白晨摸着下巴沉吟，忽地想到，“我想到一个可能，如果说他根本就不在那颗陨石上呢？他一直都在大幽山，那颗陨石是来唤醒他的。”
    三人同时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喜欢懦弱的魔王请大家收藏：(shandu.fun)懦弱的魔王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