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出城

    此刻，那面无形的水镜将百宝和沐雪非所处的水体一分为二。蔚蓝色的水体与与火红色的水体在湖面下构成了一个阴阳图，就像是两个人的命运。
    百宝的心忽地空了一格。
    红色的和蓝色的湖水消失，四周重归黑暗。
    湖面上，九婴仍在愤怒地嘶叫着，长长的蛇头和火莲交织在一起，在炽热的火焰下展现自己的破坏力。
    而在湖面下，被湖水包裹着的百宝却感到越来越疲惫，一种无力感缠绕在心头。他的身体慢慢地下沉，被刺穿的身体在黑暗中缓慢地逸出鲜血……
    这时，天火额上的眼睛闪出一道火光，身后嵌入后背的火圈顺势而出，转眼间扩大数倍，正好将整个菏泽盖住。
    火圈如同一道巨大的封印从天而降，笼罩在菏泽之上。庞大的火焰倾注进火莲之内，火光连接到一起，构成一圈一圈的火链。
    火链顺着水流内旋，将湖心的空间进一步压缩。
    这是他为九婴准备的杀招。至于百宝，虽然梵音没有令他失去理智，但却让他失去了斗志，将其制服已经毫无难度。
    果然，在火圈的加持下，九婴再次面对火莲变得吃力起来，逐渐落入下风。
    天火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太喜欢看这样的挣扎，看着所谓的希望在绝望的牢笼下慢慢湮灭。
    就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一道冷光忽地从远处而来，一下沒入火莲阵中，顷刻间将面前的一朵火莲粉碎！
    天火瞬间惊醒，但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这股力量不是魔力，而是人类的力量！
    火莲阵由内而外并不好破，它的真正弱点就在外部。但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何……会是人类？
    进入阵中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一下钻入水中，朝着湖底的方向快速潜入。
    终于，在看到前面沉降中的黑影后，他的速度再次加快。
    最后，他一把抓住黑影的手，但仍是在往下拽。
    冥冥中，百宝感到有人拉住了他。在接触到那个人的手后，原本被孤立起的世界突然贯通，那颗沉寂下来的心慢慢复苏。
    百宝被一路拽着下游了好久，从最初湖水的温暖最后变成一片透骨的冰冷。周遭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最终在冰冷与压力的双重作用下，在下行越来越艰难之时他们到达了湖底。湖底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洞口不停地喷着水花，像一个位于湖底的泉眼。
    洞口处的压力巨大，仿佛将一堵墙顶着胸口。那人把百宝先推了进去，然后自己才跟着钻入。
    百宝并没多大感觉，在经历短暂的麻痹过后，他的身体逐渐适应了湖底的压力与温度。
    巨大的压力将他的身体在水下变得扭曲，在钻入洞口之后，他的身体更是几乎被压成一片。好在身为魔族人的百宝，这样的挤压对他没有什么伤害，魔族的本质本就是一团气。
    从洞口进去，是一条狭长的水道，看不到一丝光亮。沿着水道游动，在压力，寒冷，窒息与黑暗的多重作用下，百宝感到自己就像是来到了永恒夜，仿佛下一刻就将长眠于此。
    想到这里，他不禁浑身一震，眼睛猛地睁开，内心彻底苏醒过来。
    这时，有人在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着逆着水流的方向前进。
    慢慢地，他感到水道开始变宽，水流的速度也变得逐渐快了起来。
    冥冥中，百宝闻到了一丝腥气，不是血的腥气，而是来自某种水草之类的东西带来的属于生命的“新鲜感”。
    周遭的压力陡然下降，似乎要到尽头了。
    那人用力将百宝拉出水面，在游动的过程中，由于压力的减弱，百宝扭曲的身体已经复原，身上的伤口也已经自愈。
    百宝凭着本能爬上岸，眼睛所及仍然是一片黑暗。
    他能感觉到是在一个山洞里，大概是地下河多年冲击而形成的一个溶洞。值得一提的是，从距离上看，此处完全远离了那处菏泽，脱离了火莲阵。
    “天火并不知道湖面下会有这样的隐藏通道，我也是早年间无意中发现的。”黑暗中，有人说道。
    “江无方。”
    百宝认出了那人的身份，他平躺在地上，语气平静地说出这个名字，没有预料的暴躁。
    “是我低估了喻真卿。”江无方一脸平静地回应。虽然百宝没有什么反应，但江无方知道，他或许会在生气。
    天火这时皱了下眉头。
    从刚刚开始，九婴的反抗越来越忒微，最后更是慢慢没了生气。但湖面下却毫无动静。
    那个突然闯入的人类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一切平静得出奇。
    “逃了么？”
    ……
    百宝微微喘着气，没有去回应江无方。江无方并不了解他，固然他会生气，但眼下对百宝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生气。
    此刻在他周围依然是一片黑暗，在这个隐藏的山洞里看不到一丝光亮。从耳边传回来各种或是蜘蛛，或是蟑螂攀爬在石壁上的摩擦声……还有江无方走在地上的声音。
    他好像在找什么，能感觉到他在石壁上摸索。突然，一块石头被他扣了出来，任意摔下地上。从石头被抠出的地方，一股幽蓝色的光芒发散出去，照亮了这小小的洞府。
    百宝在突然的光下眯了眯眼，才发现原来是一颗夜明珠。
    江无方把夜明珠取出，放在两人之间，让光芒照亮两人的脸。
    百宝皱了皱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我曾到过这里。”江无方说明原因，毫无疑问这颗珠子是他从前放到这里的。
    “我要怎么出去？”百宝面无表情地问，歇了两口气后，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出去了。
    江无方似是随意地指了指方向，而百宝就着他所指的方向挪动身体站起来。
    “你疯了。”江无方的声音在平静中响起，在这个密闭的山洞里显得有点大。
    百宝的脚步停下，正巧背对着江无方。
    “神族在郡主身上做了手脚，这是你们为何会被发现的原因。”江无方说。
    百宝猛地回过头去看他，眼神中惊讶之余带着自责。他早该留意到，沐雪非身上是否有着什么特殊的印记。
    “她现在估计已经被送到落英山了。就算你现在去找天火拼命，也无济于事。”
    “那又怎样，难不成我就这样等着，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么？”
    百宝瞪着他，声音透着愤怒。
    江无方一下噎住。他意识到百宝并非不感到生气，只是他足够现实，在沐雪非下落不明的时候，平白的生气愤怒毫无意义。但在刚刚一瞬间，他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想了想，然后对百宝说：“你了解天火么？”
    百宝摇头。
    “他是神族执行庭的首席天神，实力高强。在神族中，曾经有过第一神将的传说，但后来大多数的神将都难以支撑起这个称号，就很少提及。直到天火的出现，他就是现在的第一神将。当然也有人说他是自封的，但不管如何，他的实力不容置疑。”
    百宝眉头紧锁。其实从那天亭雨侍与天火的交手过后，他就知道了天火并不简单。没想到的是，他的背景居然如此强大。
    “他能运用远古神力，难怪能从烛风手里接过第一神将的名号。”百宝心里暗想。
    见百宝沉默，江无方以为百宝是感到害怕了。当面对一个怎么也赢不了的对手时，难免是要感到绝望的吧。
    “你放弃吧。”江无方最后提醒他，“离开这里，趁着自己还能离开。”
    安静。在江无方的话后，百宝突然就陷入了沉寂。他握着拳头，微微颤动。
    过了一会儿，百宝握紧拳头的双手慢慢放开，脑袋垂下，仿佛一下泄了气。
    他慢慢蹲了下来，显得有些落寞。
    “我不会离开的。”百宝开口，声音变轻了不少，似乎重新回归冷静。
    “你知道么，我的生命很漫长，过去我一直认为这很无聊，没有任何意义。”百宝顿了顿，接着说，“忽然有一天，有人跟我说‘你有没有想要为之拼命的东西？’我说没有。那时候她就狠狠地抓住我的手……”
    百宝在说话间重新握紧拳头，“直盯着我说，如果某一天你找到了能让你拼命的东西，不要退缩，懦弱不会解决问题。生命还存在的时候，一定要去拼命一次，那是你生命的价值。因为价值，是活着的痕迹。”
    “价值，是活着的痕迹。”江无方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隐隐地，感觉百宝身上的气息在这句话后发生了改变。
    “嗯。”百宝点头。“没有价值，就没有活着的痕迹，一丁点儿都没有。我浑浑噩噩过了很多年，然后在某一天开始，我拼了命去做一件事，我忍受着岁月的侵袭、看不到尽头的孤独和一次一次的死亡威胁，就是为了把她带回家。这是我出生以来做的最有价值的事。如果我现在离开，我还剩下什么？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唯一记录我活着痕迹的人都死了，我的生命又变回一张白纸，随意丢到角落里，不会有人在意，也不会再有人记得，包括我自己。”喜欢懦弱的魔王请大家收藏：(shandu.fun)懦弱的魔王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