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临近期末考试，可谓是属于高二的一场无硝烟战争，学校要从数千的学生中挑出前几十名，凑两个尖子班，重点大学基本就从这些人里出了，无论社会还是学校，都得分个三六九等，只不过学校公平些，只要努力就有。
    作为理科班的一分子，王何对用公式算的都不怵，问题就在外语这儿，简直打脑壳。
    瞎几把看题型吧，就这样吧。
    眼看着离考试越来越近，一些人凑在一起做题，互相帮助，这个氛围是越来越紧张，连带着最后两排的刺头儿也不敢嚣张了，在着节骨眼上犯事儿，不找打吗。
    班主任的身影神出鬼没，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出现在窗外玻璃上，能把你给吓没半条命，各班人人自危，任何跳绳打球娱乐活动全都不敢去了。
    今天下雨，不用做课间操，好不容易得到空隙的王何去小卖部买瓶水喝，程淌给他捏肩松筋骨，边捏边念叨：“休息会吧，你这么聪明还这么拼命，让人家怎么活，给别人留条活路吧，晚上我们去打球怎么样，不喜欢打球的话去郊外骑车兜风？”
    他现在不拿自己跟王何比了，他在班长学霸面前就是个渣渣，不值一提。连着两周王何都在书海中度过，晾的他寂寞如雪。
    王何斜了他一眼，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作为男朋友不好好监督他反倒老拐他去玩，安的啥心啊？他摇摇头，伸了个懒腰，“等考试完吧。”
    程淌浑身充满了幽怨，这万恶的高考，把他男朋友都给折磨成啥样了，现在还只是个分班，真到了高考，那不得闭关修炼了？
    到了教室后，周波凑过来问题，程淌很快将人拦住了，让王何坐里面位置，一回到座位，王何就两眼一闭，趴在桌上，发挥睡神功夫，一秒入睡。
    还有十分钟上课，让王何先休息会儿。程淌拿过周波手里的试卷，单手插兜，抬眼看向周波，“哪题不会啊？”
    周波缩着脖子，按压住想逃走的冲动，苦着脸指向那道应用题。
    程淌微微一笑，在周波眼里，阴恻恻的如魔鬼一般，他讪讪笑着准备离开，却被程淌按住了。
    “来，我给你讲。”程淌大手一挥，将凳子移到过道，高大健壮的身体坐下，将王何隔离在一个小空间里，谁也甭想进去叨扰。
    “啊？”周波结结巴巴道：“能……能行吗？”
    “怎么不行？”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他整天看着男朋友刷题，还被监控着一起刷，这题对他就是小儿科，绰绰有余。
    周波梗着脖子听，意外的是程淌讲题的效果还挺大，周波兢兢业业的听着，心里害怕程淌冷不防的给他一下，在担心恐慌中竟然奇迹的记住了。
    记得可实了，很多年后周波还能记得这题。
    “记住了吧？还有哪题不会的赶紧说。”别总是去打扰王何，王何晚上拢共没睡多久，现在早自习也不睡了，精神状态非常差，不爱理人，作为贴身男朋友的他说句话也得看脸色，就差排队拿号了。
    更别说亲热什么的了，他这些日子简直苦的一比。
    “没了没了。”周波赶紧拿着卷子走了，程淌讲的这题，够他举一反三研究好些题了。
    王何在睡梦中过了不知多久，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不知谁叫了他一声，王何噌的一下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垒的堪比墙的无数书，他整个人被挡在后面，睡得昏天暗地。
    他怔怔地看向程淌，问：“我睡了多久了？”
    程淌从容道：“一节课吧。”
    “！！！！”王何惊了，这么说这是第二节课了？他小声质问程淌，“你怎么不叫我？”
    程淌手枕在桌上上，托着下巴朝王何微微一笑，“你睡得正香，没舍得叫醒你，累了这么些天，是该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为了让王何睡得无虑，他将两人的书全拿了出来，垒成半人高的书墙，以王何平时努力的表现和一尊煞神坐外面，还真没人来打扰。
    的亏这两节是生物课，生物老师是个即将要退休的爷爷级别的人，不爱到处跑，坐在前面让大家复习。
    王何还没说话，前面又传来生物老师的声音，“谁是王何啊？外面有人找。”
    生物老师连叫了两声都没人应，以为电话打错了。
    “老师，我！”王何一骨碌儿的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抬脚就往外走。
    程淌没动，盯着他，“我要跟你一起去。”
    王何懒得搭理他，就见个人也要跟，又不是私奔，懒得跟他废话，王何直接抬腿从程淌眼前跨了过去，怎奈走的太急，差点儿绊倒，程淌即使将人拽住了，他退让一步，小声说：“早点回来。”
    尼玛，在教室众目睽睽之下也敢这样腻腻歪歪的，王何生怕别人瞧出什么，低着头赶紧出去了。
    前面胡雪按住上扬的嘴角，给朋友使了个眼色。
    两女生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王何来到校门口，往外看了一眼，走到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中年男人面前，有些惊讶道：“表叔！”
    中年男人憨厚的笑了笑，看着高耸的校门，惊讶道：“小水哥儿，你们学校真漂亮，真不愧是重点高中，要是我家娃儿考到这所学校，我做梦都会笑醒。”
    说起来，王何这名字还挺坎坷，他妈生下他时，有些迷信的奶奶找了神婆过来看，神婆说他命中缺水，唯一解法就是名字中带水的字儿，可他那爸给他登记名字时，直接登记成了妈妈的姓。
    没办法，只能起了个小名叫小水，这么些年了，他奶奶都不叫他小水了，村里的一些熟悉的大人还是习惯叫他小水哥儿，王何好久都没听这个名字了，乍一听还不习惯。
    王何点头道：“放心吧，王蒙在镇上成绩挺好的，名列前茅，一样能考重点大学。”
    男人嘿嘿一笑，从外套的内衬兜里拿出一叠钱，外加厚厚的一层黄皮本子塞王何手里。
    本子里全是手写的理科题，这么多年了，作为带过尖子班的王爷爷，还是喜欢押题。这钱一看上千了，王何不明白什么意思。
    男人解释道：“这是你爷爷让我带给你的，我去深圳刚好在这里转车，刚好就给你带过来了。”
    王何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钱，他知道，这钱绝对不是从那张卡里拿的，那个男人留下的钱对二老的意义非同寻常，是用来送自己上大学的，不管够不够，不管王何有多不愿意碰那钱，二老都得留给他，生病都没舍得用，只有往里添钱的，没往外拿钱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把家里的猪卖了，养了一年多的猪啊，过年都没舍得杀，他尝都没尝一口，就被卖了。
    钱已经拿到了手里，男人的任务完成，提着东西就要走，王何急忙道：“表叔吃完饭走吧，饭馆就在旁边。”
    男人急忙摇摇头，“可来不及了，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王何看了一眼他的手机，确定表叔没糊弄他，于是主动拎起东西，拦了一辆出租车，往火车站出发。
    在外面买了吃的东西，火车票是男人儿子在网上帮买的，王何进去帮他取了火车票，将人送到进站口，男人走了一截，回过头朝他招手，虽然王何听不见声音，但他知道男人说的是：“快回去吧，好好读书。”
    王何坐在公交车站，头顶着大太阳，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家里是座机号码，很快就有人接了电话。
    “谁啊？”电话里传来一声怯生生的询问声。
    王何微笑道：“是我。”
    “哥哥！”小女孩儿立刻蹦了起来，嘴里一直叫：“哥哥，哥哥……”
    “丫丫。”王何说：“让爷爷接电话。”
    “爷爷不在。”丫丫小声说：“奶奶在。”
    “那让奶奶接电话。”王何说。
    “好的，丫丫收到。”丫丫捂嘴笑了两声，小跑着去后院儿找奶奶了。
    王奶奶很快走了过来，用围裙擦了擦手，拿起电话，“喂，幺儿吗？找爷爷做什么？你爷爷他去镇上给人写礼单去了。”
    王爷爷以前是个老师，写的一手好字，所以乡里办酒席的时候都会请他去写礼单，王何挠挠头发，闷闷地说：“没什么，奶奶你先忙吧，我挂了。”
    王奶奶急忙问：“钱你收到没？”
    提到这事儿王何就更郁闷了，他时常想自己努力和活着为了什么，他现在还有五年才毕业，爷爷奶奶还有几个五年，等到二老走了的那一天，他的归宿又是什么。
    他的一切计划都是在二老还在的时候，可离他长大，实在太远了。
    “收到了。”王何紧紧攥着手里的钱。
    “收到了就好。”王奶奶笑着道：“你爷爷非要让你表叔给你带来，临近考试，你爷爷让你好好读书，好好考试。”
    让王家出个清华北大生，一直是他爷爷的愿望，年轻时没能让儿子实现这个愿望，于是落到了孙子头上。
    说没压力是假的，王何只有默默担着，要是二老知道了，这压力就变成两股了，没必要让两个老人家跟着担心。
    丫丫一直在旁边念叨，“奶奶不要挂，我要和哥哥说话。”
    “好好。”奶奶将电话递给了丫丫，丫丫捧着听筒，小声询问：“哥哥暑假要回家吗？”
    王何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烈日，强烈的眼光刺激着眼睛，他又低下头，微微一笑，肯定道：“回来。”
    “太好了。”丫丫欢呼了两声，然后期待的说：“哥哥可以给我买小裙子吗，粉色的，裙摆蓬蓬的那种，小君有一件，可漂亮了，丫丫也想要。”
    “好。”王何正愁跟丫丫带什么呢，现在她自己提出来，也省的自己想了。
    “嗯！”丫丫重重点头，然后有些害羞的说，“哥哥拜拜，哥哥照顾好自己哦。”
    一共一千五百块，这些年来家里给钱最多的一次，王何知道，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爷爷是在告诉他，必须得好好考试，要不然就对不起这钱。
    他把钱存到卡里，回到学校已经过了饭点了，他想着要不要在外面随便吃点，刚到学校拐角，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程淌脚下全是烟头，看到王何，将手里烟掐灭了，走了过来。
    还没等程淌问，王何就抬起手，意思是要抱。
    程淌不再说话无言的将人抱着，王何靠在程淌肩膀上，抱着程淌的力度特别用力，程淌察觉到王何情绪上的变化，沉声问：“怎么了？”
    王何说：“我饿了。”
    程淌二话不说带着人去吃饭，食堂已经没饭了，两人在外面的小炒店吃的，校门口的饭馆儿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要不然早关了。
    程淌连点了四个菜，王何及时两人拉住了，要不然得吃一顿满汉全席，色泽鲜艳的菜放在眼前，王何拢共没吃几口，程淌敲了敲他碗，把人神游的灵魂唤了回来，“说吧。”
    王何回过神，目光闪了闪，郁闷中染上一层哀愁，将情绪拿捏的恰到好处，他将手里的本子扔给程淌，让他看。
    程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什么？”
    王何说：“我爷爷给我压的题，大老远的让人送过来，我能不郁闷吗。”
    程淌也是一皱眉，王何已经被那些题祸害的精神萎靡了，现在又来了这些，他忍不住说王何，“谁让你平时不着调儿，该。”
    若是平时多花点精力，那用现在来抱佛脚啊，把自己折腾的够呛，连带着他也心疼。
    虽然嘴上嫌弃着，王何还是小心翼翼将本子收了起来，这可是他爷爷的心血，马虎不得，他准备回学校的时候给周波复制一份，肯定有帮助。
    整个吃饭过程，王何整个人怂眉搭眼的，面无表情愣愣看着桌上，配合那一头炸毛，非常有喜感，他夹了筷子土豆丝，放在嘴边半天都没吃下去。
    这哪儿是饿了的迹象，看上去马上进入辟谷期了。
    “吃饭。”程淌把鸡腿夹王何碗里，他在部队待久了，见不得浪费，王何吃不下的他都给打扫完了。
    在王何眼里，他家人都没吃过他的剩饭，程淌这一下子，把亲爹干的事儿都干了，有次饭桌上王何冷不防的来了一句，“要不你别做我男朋友了，做我干爹吧，我吃点亏没关系。”
    程淌抬头看他，沉默半响突然意味不明的勾唇一笑，他爽快答应，“行，乖儿子。”
    “……”王何真没想到程淌会答应，噎了一下，埋头扒饭，他倒是忘了，程淌可是一直存着当他爹的心，比那几个兄弟还损。
    王何感觉到头顶被一股炽热的视线盯着，他撑不下去了，缓缓抬起头。
    入眼的是程淌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那眼神□□裸的，带着别样的深意，王何顿时局促起来，筷子差点儿掉地上。
    “慌什么。”程淌抬起身，整个上半身朝王何靠了过来，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打在彼此的脸上，接着，就听程淌邪笑着道：“宝贝儿，在床上跟干爹打炮儿，肯定很爽。”
    此话一出，王何猛的咳嗽了两声，愣是没敢看这流氓一眼，操，光想想就觉得嗓子干，万不可堕落于此，王何撂下筷子就出去了。
    程淌问：“去哪儿啊。”
    “厕所，撒尿。”王何臊着一张大红脸，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啧啧。”程淌舔了舔嘴角，眉宇间添了几分邪肆，“别弄久了啊，伤身。”
    王何脚底一滑，差点儿摔个狗啃泥。
    就这样，王何吃饭必扫荡干净，不给程淌任何做他爹的行动机会，他夹起鸡腿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别给我夹了，吃不下。”
    程淌很好说话，“行，把鸡腿吃完。”
    吃到一半儿王何忽然问：“饭卡里还剩多少钱？”
    就在几个月前，程淌往他饭卡里冲了一笔巨款，至于是多少他不知道，食堂机器只管刷钱，剩多少全靠自个儿掂量，他和程淌已经吃了这么久，顿顿有肉，可那卡里的钱像刷不完似的，直到现在他才确定，那的确是笔巨款，要不然现在还能打饭。
    “不知道。”程淌眯着眼睛想了一下，显然没想起来。
    “那你冲了多少啊？”
    “不多，应该够我们吃饭了。”
    “可否具体些。”程淌说的不多，那肯定是反着来的，王何看着程淌，等着他老实交代。
    程淌见忽悠不过去，伸出手，比了个巴掌。
    王何看着五根手指，不确定道：“五……五千？”
    “不是。”程淌小声说：“五……五万，所以我们得努力吃。”
    王何爱吃食堂阿姨做的饭菜，每次点菜都琢磨半天，所以他干脆往里冲了一笔生活费，一次打几个菜，拿两个盘子装，想吃啥吃啥。
    五万！！！王何差点儿把桌子掀了，再怎么大款也不是向他这样花钱啊，王何半响才道：“你傻吧你，你知不知道饭卡里的钱是不退的。”
    “知道。”程淌认真道：“所以我们得努力吃回来。”
    ……你脑子被粪车碾过吧，我们两个就算一日三餐，除了苦瓜不要，每样来一份也吃不完啊，王何将手贴在后颈，一脸抓狂，“你爸妈给你留的生活费还剩多少？”
    程淌的生活费是整年的，王何看过，差不多十万左右，这么一笔巨款，作为学生完全够用，已经是标准富二代水准了，尼玛，可这人花钱没节制，一双鞋都是大几千，相信这比钱没多久就会被他嚯嚯没，能撑半年都是奇迹。
    作为吃男朋友饭的米虫，王何觉得有必要管管，不然这家伙钱用完了就得用他的了，他那点钱，还不够这人造两天。
    程淌缓缓摇摇头，一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避世模样。
    王何扶额，这人哪像部队出来的，怕是富婆堆里长出来的。
    “卧槽，你可真是……”败家爷们儿，王何伸出手，一副没商量的语气，“把卡给我，从今天开始，你的每一笔钱都得跟我申请，拿来吧。”
    程淌抬起眸子，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就在王何以为他不愿意交出来时，程淌开口了，“没剩多少了，拿着也没用。”
    王何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程淌这才从兜里掏出一张卡，舔舔嘴角，“钱包里还有五百。”
    王何扬扬下巴，“拿过来。”
    这次程淌积极的很，二话没说把钱交了出来，王何拿着手里的钱，冲程淌勾了勾嘴角，冷酷范儿十足，“还有。”
    “……”程淌动作缓慢的将夹层里的五块钱拿了出来。
    卡和五百块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五块钱他反而不愿意了，他做出最后抗争，“这是放学买油饼吃的，给我留点儿吧。”
    王何一把拿过五块钱，挺大方的说：“没门儿，一个油饼一块钱，要不了这么多，放学后我给你买。”
    于是程淌全身上下穷的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失去了财政大权的程淌，如牛皮糖一样黏在王何身后，烟钱都没了，一根烟只抽一半儿，另一半儿留明天抽。
    总之过得是前所未有的憋屈，闻者流泪见者伤心。喜欢淌河请大家收藏：(shandu.fun)淌河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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