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有生之灵

    王城之外，一人身影未停，越过王城重地，向着远处奔去。
    形态木然，不急不缓。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似乎他御空而行这一行为本身就没有意义。
    这人，当然就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心灵风暴的李佑。
    因为张逸虚的一句话，让他联想到诸多烦心的事，最后这些事逐渐成长为一只恶兽，将他的理智吞尽。
    失去道门经典的熏陶，如今的他再也不是此前那名怀揣着救世之梦的少年，而是一具冰冷空壳。
    当然，这种状态是不可能长存的。就算他真陷入了思维困境，他所修习的两种道门无上经法也会将其拉入正轨。
    所以在李佑身后不远处才会有一人大大方方的跟来，所以张逸虚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东流，转而跟在李佑身后。
    不过不管过程如何，也不论结果如何，李佑终究是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了转变——
    从一个怪异的、甚至有时候连自己的认不清的异常之人，向着现世的、符合常理的正常人的方向转变。
    这一现象是无法用“好”或“坏”来形容，因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这都是李佑自己的选择。
    至于张逸虚……他不过是推波助澜，让李佑转变的时机提前而已。
    也就是说，生在此世，这转变是必然的。除非他拥有像东流或者张逸虚这类人物的强大心性，强大到足以“欺骗”自己。可惜，他没有。
    他有的仅仅是逍易子不完全的记忆，以及一颗浑浊的……道心。
    因为浑浊，所以很难维持本心，所以他的处事之道一直都在随着环境改变而转变。
    说是转变也不对，因为他仅仅是靠着本能在“学习”。
    当然，不同于小孩子那种纯粹完全的接纳，李佑只是挑选其中他认为有需要的东西，然后通过强大的模仿能力，最终将其化为自己临时的一部分。
    所以李佑很多时候看起来很矛盾，甚至在他能察觉到自己矛盾得情况下，依旧改不了这份矛盾……
    而此番转变的结果，如果从长远来看，当然是利大于弊。至少从此以后，李佑的道心更为稳固，不会轻易被外物改变。
    不过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拥有如此浑浊道心之人，当“心性”被重铸之后，势必会影响到他的“认知判断”。
    这事可大可小，不过尚且威胁不到性命就是。
    然，就在李佑神思缥缈之际，一缕异氛从境外传来。
    而这个气息也正是让张逸虚停下脚步的原因。
    ……
    “喂！小子！”
    张逸虚的突然停步让曲独杯措手不及，不过更让他好奇的是，前方的李佑也顺势停下了身影。
    “怎么回事？”
    事出反常，所以老道不免有些惊疑。毕竟能让张逸虚露出如此神情的事，当真不多。
    并没有回答老道的问题，张逸虚只是看着边境之外，凝神屏息。
    忽然，华光一转，但见一名少女凭空踏虚而来。
    白发红眸，身型玲珑。看起来不过是一位妙龄少女，然空明之息玄元复始，殊异魔氛镇压四座。
    “这里就是亡者之都吗”
    自顾自的打量着四周，直到前方之人露出明显杀意后，少女才一声巧笑将谋者顾虑打消：“你好，我叫米拉，是李佑的朋友。”
    虽然以张逸虚的见识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属于什么，但他知道对方不是人，故而有些紧张。
    直到她自我介绍之后，李佑的神情又略微有些恢复，张逸虚这才放松下来。
    毕竟按李佑的反应来看，两人应该有所交集。尽管可能不是少女口中的“朋友”，但关系也应匪浅。
    “嗯。你好，劣者张逸虚。”张逸虚善意的点点头，而后默默的向后退去。
    尽管对方尽可能的释放出善意，不过对方身上陌生的玄能诡异非常，让谋者不得不防。
    米拉显然也注意到了张逸虚的小动作，不过少女心善并没有点破，只是一步跃至李佑身旁，贴着他的耳朵说着什么。
    待她说完之后，两人平静的注视良久，随即状态不妥的少年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消失在边境之外。
    对于这突发情况，张逸虚自然有诸多疑惑。首先是关于那名女子的身份，其次则是李佑本身……
    “那个女娃子……”待空间之能完全覆灭，老者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怎么，前辈知道些什么？”虽然老道很不靠谱，无奈张逸虚没有其他选择。
    “不，或许是我认错了。”
    果然，老道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张逸虚面对如此结果也没有恼意，想来他之前的问题也只是随口一问。
    倒是他们身后的曲红儿插嘴一句：“那位尖耳朵姐姐……”
    “嗯？”
    “……她与逸虚哥哥你的‘缘’不浅。”
    尽管美妙少女的话语有些费解，不过张逸虚还是听出了什么：“你能……看到‘缘’？”
    “嗯。自从上次与你分别后不久，我就能看到这些命运红线。”
    “是吗？”信口接了一句废话，正当文士想扯开话题之时，远处传来的恶兆让他心神为之一凝。
    “从这里出去，就可以离开王者之都了。”张逸虚压下心中疑虑，指向李佑消失的方向，“不需要我送你们吧？”
    许是张逸虚一直以来的凉薄起了应有的效益，曲独杯于此时竟没有半分拖延，一声不满的冷哼后带着曲红儿向着界外而去。
    目视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边界之外，张逸虚这才收回眸光看向身后。
    那里是恶兆传来的地方——虽说是恶兆，但其实也就是他的阵法被强力破开罢了。
    在王者之都内，他总共布下了两道阵法。除去那道用于保护和困住曲独杯爷俩的，也只剩下那道用于压制诡魅邪祟的阵法了。
    前者本就是随意而为，被东流反手破开也实属正常。但后者……那道由他全力布置的阵法却被人强力破开，这一点让他分外在意。
    念不及行，玄力再起，文士身影向着城内而去。
    ……
    “玄溟子啊玄溟子。”至尊殿堂上，分魂再次拿起那柄传说之剑，但脸上神情却是阴翳渐少感叹居多，“你就这么相信我……或者说相信你自己吗？”
    殿堂之上，空无一人，此时东流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讯息，自然早已离去。而剑尊，他在布置完一切之后同样选择离去，并且临走前强行将分魂从剑灵形态逆转回复。
    所以现在的分魂也仅是分魂，而八方剑灵自是重新归位。
    如此一来八方剑臻至完整，但分魂却感觉他已经控制不了它。想来这也是玄溟子的后手，虽然将他的命格拨乱反正，但却让八方剑限制他的行为。
    不过就目前看来，这情况还不赖，否则当时他也不会同意本尊的计画……或者说交易。
    思念拉回，分魂看了一眼这片熟悉的地方，随即敛剑入体，准备离开这里。
    现在的他虽然不完整，但已经有能力离开，而不是一如以往被剑体关押囚禁。
    不过就在其感叹完之际，下方传来的变故让他神情一动。剑心通透，神念瞬动，只一瞬，便察觉到变故因何而来。
    “嗯……多年前的隐患还是压不住了吗？也罢，最后处理完此事，我也该离开了。”
    话语间，剑之尊者已然顺着高楼而下，出现在城门之外。
    ……
    同一时间，高楼某处。运功打坐的邪者从异变中惊醒，醒来看了看同行之人，发现他的眼里竟也布满了困惑。
    “下方……发生了什么？”
    “我感觉有点不妙，赶紧离开这里。”
    随着青阳言语暂歇，他已经扶着紫万三向着下方走去。
    相对于紫万三而言，青阳遭受的伤害要小的多。毕竟张逸虚因为其特殊性，在动手之末是有所保留的。
    而紫万三却硬抗玄黄易镜的伤害，伤势不容乐观。
    “不过这空间阵法……”青阳话音未落，顿感气氛再变，“……消失了？”
    “趁现在，快走！”
    “哦，好。”
    听见紫万三的催促，青阳也知道现在不是探求原因的时候。相比起未知之地的未知发展，自己的命才更宝贵。
    没有了空间阵法的压制，两人一路无阻，最后来到城门之处。
    本来应该是这样，只是眼前之境却让他们产生了异样。
    但见死灰深处，一座煌桥冉冉而立。而在煌桥上，一道怪异身影背对天下，似受生灵仰视。
    见此身影，见识非常的谋者神色讶然，修为深厚的邪者目中惊疑。
    身影似人，但绝不是人，因为它……仅仅是一幅枯骨。虽是常理死物，但其一身修为可参日月，已臻天境。
    察觉到身后有人前来，骷髅转过身，看向青阳二人：“嗯？还有两个人吗？”
    它的话语行间充满了腐朽之味，但声色却仅仅是沧桑而不是嘶哑。
    紫万三暗中戒备，沉默不语。这时候谋者当然身先士卒，以全套话：“有生之灵？”
    “人族，你也太不礼貌了。”骷髅眼中赤芒闪了闪，随即指向另一边，“就算是他，也是在和我好生打过招呼后才开始询问我的身份。”
    顺着骷髅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柄灿华圣剑没地半尺，而执剑之人却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
    熟悉的剑，熟悉的人，但不熟悉的却是此前曾在天际不可一世的剑者，如今竟是这等狼狈模样。
    见着剑者如此，青阳目光微动：“你杀了他？”
    “你瞧，这就是你们人族特有的偏见。”骷髅依旧用它那从未张开过的嘴，说着在场之人都能听见的话，“一旦出现了非人之类，你们自然而然冒出来的想法就是‘它有没有危险、会不会杀害我们、我们是不是该它在有预谋的时候先下手为强’等等等等
    只有再三确认眼前生灵对你们毫无恶意，而且你们也有相应的能力去控制它时，你们才会收起这份狡诈，然后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去施舍你们的善意——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把这一行为称为‘缔交’。
    呵，有趣的是，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是保持着这样的秉性。
    该说你们是本性难移，还是说你们不知变通呢？”
    青阳以目光制止了想要有所动作的紫万三，平静的目光下却隐藏着数不尽的恐慌。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只生灵，不是那么好对付。
    不过幸好，在心术方面，青阳亦不弱：“那么真挚谦逊的异者，你现在能正面回复我的问题了吗。”喜欢何以话长生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net)何以话长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