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阿尔萨斯

    阴沉的面孔木然而迷茫，苍白的长发如同干枯的杂草披散在肩头，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黑暗与绝望的气息。
    叶离第一眼看到这个陌生的骑士，心中就跳出了一个名字——阿尔萨斯。
    虽然他没有穿着那套阴森恐怖的巫妖王战甲，虽然他的手中没有那柄传奇魔剑霜之哀伤。
    但是叶离看到他后，心中就认定他就是……那位曾经的洛丹伦王子，现在的天灾军团领袖巫妖王阿尔萨斯！
    可是……阿尔萨斯不在冰封王座，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啊，对了！
    据说，阿尔萨斯堕落为死亡骑士，然后接受上一代巫妖王耐奥祖召唤登上冰封王座与其合二为一之后，随即就陷入了长达数年的长眠，直到今日都未苏醒。
    既然是沉眠，那么在翡翠梦境之中见到他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悼念曾经热爱的洛丹伦王国？
    叶离捏了捏下巴，脚步一闪就遁入了空气之中。
    绝望的骑士并没有看到叶离的存在，他只是任由座下的爱马缓缓的走在林间的小路上。一步一步，跨过了一片又一片散发着自然气息的丛林，然后走到了一处平坦之处，然后停下了马匹看着那里出神。
    那里……正是曾经洛丹伦王城的所在之处。
    当然，在梦境之中那里只是一片稀疏的森林。
    死亡骑士沉默了半晌，然后用双腿碰了碰座下爱马。那白马就非常听话的再度向前走去，在一株又一株大树的缝隙中穿过，直到绿色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火光。
    那是篝火，代表温暖的色调。
    在死亡骑士的注视之下，那片篝火忽然变了，而随着篝火的变化，这片区域都在变化。
    绿色飞速的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华丽的大厅。
    大厅的四面墙壁上有一个又一个火把散发着温暖的火焰与光明，在大厅的中央则是一个几乎将大厅铺满的精雕长桌。
    看着这熟悉的精雕长桌，死亡骑士木然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良久，死亡骑士默默的走到了精雕长桌的尽头，默默地坐了下去。
    在他坐下去的一刻，长桌左右的位置忽然出现了两个身影。
    坐在他左边的是一个兽人，苍老但强壮，他微微笑着，笑容牵动了绘在脸上的白色骷髅，显得颇为狰狞。右边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他瘦弱的身体似乎饱受病痛的折磨，因此显得十分虚弱。
    男孩舔舔苍白的干裂嘴唇，深吸口气似乎准备说话，但抢先打破沉默的却是兽人。
    老兽人断言道：“我们要做的还很多呢！”
    随着老兽人的话音，大厅之中立即出现了诸多幻象。
    一支人类骑兵扛着暴风城的旗帜……与他们协同作战的，是一队骑着嚎叫奔狼的部落士兵。他们是同盟而非敌人，一起对天灾发起进攻。接着场景变化了，现在人类和兽人自相残杀——还有亡灵，他们明显在凭着自己的意识行动，和兽人、怪模怪样的牛头人，还有巨魔并肩作战……
    一个熟悉的徽记——“L”代表洛丹伦，一柄剑从中穿过，但却是红色而非蓝色。接着徽记变幻成了白底上的一团红焰。火苗仿佛活了起来吞没了背景，将它烧尽，露出了一片广阔的银色水域……海洋……
    有些东西在洋面下搅动。本来波纹不兴的水面开始猛烈翻涌沸腾，如同遭遇风暴，然而天气却一片清朗。传来一阵恐怖的声响，可以隐约辨出那似乎是声狂笑，伴随着一阵撕裂的尖啸，一个世界正被扯离原处，朝上推向久违无数世纪的日光中……
    死亡骑士用力摇头，那些混乱翻滚的幻像，不管是振奋的还是不安的，统统烟消云散。只是他还是见到了最后一幕，那是一只从满天星光中伸出的手。
    老兽人大笑着，脸上的骷髅随之牵动。
    “想要得到更多的力量……”兽人重复道，“首先你得把这条路走到底！”
    死亡骑士缓缓的把头转向那个男孩。病怏怏的男孩直视着他，眼神清澈得让人心惊。
    当死亡骑士竭力搜寻字句时，那孩子的病容似乎消散了一点。
    死亡骑士看着他，涩声道：“你……是我，你们都是……我，可你……”他的声音柔和而透着惊奇，“你是我心里仍然燃烧的小火苗，抵抗着寒冰。你就是我最后一丝人性——同情、爱的能力，痛的能力……关怀的能力。你是我对吉安娜的爱，对我父亲的爱……对一切使我成为过去那个我的事物的爱。霜之哀伤竟然没能把它们全部带走，我试着逃避你……可我没做到。我……做不到……”
    男孩海蓝色的眼睛明亮起来，对死亡骑士露出颤抖的微笑。
    “你终于明白了……不管怎样，阿尔萨斯，你没有抛弃我！”
    希望的泪水噙满了眼眶，他的声音虽然比以前有力，却因激动而发抖。“这一定是有原因的。阿尔萨斯·米奈希尔……虽然你已经造成了很多伤害，可你内心还有善良。否则……我早就消失了，就算是在你的梦里也不会存在。”
    他溜下椅子，缓缓走向死亡骑士。阿尔萨斯站了起来。他们——孩童和他成为的这个男人——注视着彼此。
    男孩伸出双臂，仿佛他是个活生生的孩子，乞求慈父的拥抱。“现在应该还不会太迟，”他轻轻的说。
    “是的……”阿尔萨斯平静的回答，沉思的看着男孩。“应该不会！”
    他触碰着男孩的脸颊，一只手滑下纤小的下巴，抬起这张灿烂的笑脸，他对着自己的双眼微笑。
    “但已经太迟了！”
    死亡骑士手中突然出现的魔剑对着男孩用力的刺了下去。
    男孩叫出了声，那是震惊、被出卖的痛苦叫声……如同门外的凛冽风声。
    但是就在魔剑即将穿透男孩的胸膛之时，一只仿佛从虚空中出现的手掌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剑刃给生生的遏制住了。
    死亡骑士看着那个人影以及躲在人影之后的男孩，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茫然。
    “你是谁？”死亡骑士问道，“为什么要阻止我？”
    “叶离……他是你最后的人性，阿尔萨斯。”
    叶离叹了口气，“阻止你……也许是因为我不想那个曾经的阳光少年被自己杀死……”
    叶离在看到出现的那两个人影就已经猜到了这事情的发展。
    阿尔萨斯曾经是光明善良的圣骑士，虽然他后来被巫妖王耐奥祖引诱而堕落，弑父杀师，更是亲手毁灭了洛丹伦王国。但是阿尔萨斯的灵魂之中一直有最后一缕人性存在，就是这个病歪歪的小男孩，他正是王子年幼时的影像化身。而那个老兽人，就是引诱他堕落的前任巫妖王耐奥祖。
    “搅局的陌生人，你不该参与我们的事情！”
    老兽人本来将要裂开的笑容化为了满腔愤怒，他站起身来，他的躯壳十分老迈，但步履却像年轻人一样轻盈，他没有去找叶离的麻烦，反而是走到了死亡骑士身边冷声道，“我们是一体的，阿尔萨斯，我们就是巫妖王。只要我们融为一体，就不再有耐奥祖，也不再有阿尔萨斯——只有这个光辉荣耀的存在！你将获得神的力量，到时候再斩杀他……”
    噗！！
    当霜之哀伤穿透他的身体时，他的眼珠暴突出来。
    阿尔萨斯上前一步，把饥渴耀眼的霜之哀伤插得更深，这个曾经是耐奥祖，接着成了巫妖王的存在，很快就什么都不是了。他用另一只手揽住对方垂死的躯体，嘴贴近他绿色的耳朵。他的姿势近乎亲密，就像每次夺人性命时一样亲密。
    “不……”阿尔萨斯耳语道。“没有什么我们！没人能指使我！我从你这里得到了我需要的一切——现在这力量是我的，而且只属于我。现在只有我，我是巫妖王！而且我准备好了……”
    兽人瘫软在他怀里，被他的背叛惊呆了。但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魔剑霜之哀伤吞噬了耐奥祖最后一丝灵魂，死亡骑士的力量瞬间提升了无数倍，在短短时间内就达成了由人成神的转变。
    苍白的长发随着寒风飘舞，死亡骑士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叶离，或者说他背后的男孩。
    “你很强大，我无法在你的面前斩杀于他……”
    死亡骑士冷声道，“但是你应该知道这并无意义，他最多只能稍稍延缓一下我的脚步，却没有资格改变我陷入黑暗的心灵……”
    阿尔萨斯就是一个人格分裂患者，死亡骑士代表着他的黑暗人格，小男孩代表着他的光明人格。但是两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小男孩也许可以在某一件事情上稍稍影响一下他的决定，但是却永远无法成为主宰。
    叶离自然也明白，但是却是笑着答了一句话：“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阿尔萨斯摇了摇头，良久之后回应了一句：“自从拔出霜之哀伤起，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口中轻叹着，叶离背后那个怯怯的小男孩的身影却是渐渐的变淡了，直至完全消失。
    叶离知道，那是小男孩与死亡骑士再度融合到了一起。当然，他们的融合与耐奥祖不同，小男孩的光明依然存在在他的心中角落。
    “我要走了，希望还有机会再见！”
    阿尔萨斯将披风上的兜帽扬起，轻轻的将满头白发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如同冰雪般寒冷的双眸。
    叶离却是忽然笑道：“你我肯定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只是很可能是敌非友……对了，我对死亡骑士的力量颇感兴趣，能不能教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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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