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热闹

    近一百五十多具或谄笑、或恐惧、或悲伤、或庆幸、或后悔……神情各不相同的冰雕，屹立在月光之下，闪烁着让人后心发凉的光泽。
    这片京郊附近十分不起眼的小树林，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幽冥地狱一般。
    除了已经一天内被惊了好几次的柳若馨外，朱一品几人全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看着叶离的神色中也多了一丝不易遮掩的恐惧。
    可是，朱一品毕竟还是那个朱一品，虽然恐惧，但是看到这幅凄惨的场景，依旧能够鼓起勇气，颤声问道：“叶……叶兄，你不是说……饶他们一命吗？为什么还要这样？难道真的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首先，你搞错了一件事，天地以万物为刍狗，才是真正的仁。因为天地看待万物是平等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发展。反倒是你一向认定的天大地大人命最大才是自私之言……”叶离淡淡一笑，道，“其次，我既然说饶他们性命，自然就不会杀死他们！”
    “那这……”
    朱一品指着散发着寒气的树林欲言，叶离却是已经淡淡的回答道：“放心吧！只是被冻一下而已，死不了……”顿了顿，他又看着朱一品叹息了一声，“朱一品，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自古以来各代朝廷都不仅仅用所谓的道德约束百姓的行为，而是以律法来治理国家？”
    朱一品呆了呆，茫然道：“……不知道！”
    “因为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雷霆雨露尽是天恩，就是如此！”叶离叹道，“善良是一个很好的品德，但是做的过了，一样是罪孽。你待人以诚，总习惯做一个让任何人都喜欢的老好人，所以无论是对任何人你都可以尽心尽力的提供帮助，哪怕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你也可以以一句‘医者仁心’来当做借口对其救治。可是在我看来，你的作为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在满足自己内心的欲望，你从不会去考虑救活了一个恶人会害死多少好人，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仁慈的！在这点上，你远不如柳若馨和杨宇轩成熟，他们至少知道一点，既然做了恶就要受到惩罚，恶人不是仅靠一个恩惠和两句劝告就能够让其改邪归正的，就算改邪归正也无法否定他们曾经伤害他人的事实……”
    朱一品怔了半晌，才苦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责任啊！有人来求医，我总不能把人家拒之门外吧？”
    叶离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传你悬壶长春诀？”
    朱一品挠了挠头，诧异道：“不是……因为我求你了吗？”
    叶离莞尔一笑：“哈，天下之人何其多，如果有人求我我就答应，那我不累死也烦死了！”
    “那……那是为什么？”朱一品以前就是个小大夫，虽然头脑十分聪明，但是哪里会去思考那些？
    叶离笑道：“因为我为你安排了一个位置，在那个位置上，你需要保持你的善心，但是绝对不可以善良到愚蠢！”
    “位置？”朱一品更加一头雾水了，“啥意思？”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走吧！”叶离这次却不说了，只是转身向着京城而去。
    朱一品下意识的跟上，可是随即又站定了，对着叶离讨好道：“叶兄，其他人受些罪就受些罪吧，可是能不能把庄妈妈放出来？庄妈妈年纪不小了，万一出个差错，回去以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田田交代啊！”
    “你要知道，大多时候，严厉的惩罚都比空洞的言语劝告更加让人印象深刻，你若想庄田田的妈妈记住教训，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否则她今天可以被天龙道人迷惑，明天也可以被天蛇道人迷惑，这对她来说才是真的残忍……”叶离想也不想的就回绝了。
    听到叶离所言，朱一品只得熄了求情的心思，又担忧的看了一眼阴森恐怖的树林，这才叹了口气，追着叶离几人的身影离去了。
    这一夜，先是月满中天，后面莫名其妙的怒雷天降，随后倏忽之间又雷收云散，将整个大明京城可是闹腾的一塌糊涂。
    这天还没亮，数以千记的京城百姓们就纷纷来到了这里，将这处诡异的树林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可是，除了锦衣卫、东厂、西厂的密探以及京畿府的捕快们，几乎没有任何人胆敢踏进内中一步，通通都是站在外面向着里面好奇的观望。
    一百多个人形冰雕，几乎吓傻了每一个进去观看的人。就算是那些经常见识血腥场面的江湖人、官府官差、密探等人，看过里面的诡异场景之后，也全都是被吓得不轻。
    没有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们只能凭借这些被冰封在冰霜之中的人所穿衣着，猜测这些人都是最近闻名京城的天师天龙道人的信众，但是却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直到这些人的亲朋好友赶到，人们又知道了一个信息：昨夜天龙道人的道场之中举办降妖法会，而这些人就全都是来参加降妖法会的人，甚至大部分都是天龙道人信众中的中坚分子。
    可是，当捕快们快马加鞭赶去道场找天龙道人求证的时候，却是愕然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于是事情又陷入了死结。
    参加降妖法会。
    昨夜的电闪雷鸣。
    天龙道人的失踪。
    一件件离奇的事情合在一起，立时有人大开脑洞的猜测，这必然是因为天龙道人的行为惹怒了狐妖，所以天龙道场的降妖法会遭到了狐妖的报复，而这些信徒就是受到了牵连才会被冰封于此。
    这个猜测，不得不说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于是本就人心惶惶的京城百姓一下子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之中。
    好在，没等这片恐慌继续发酵，就有人站出来说出了昨夜的事情。
    站出来的倒不是朱一品几人，他们几个如今还没从昨夜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呢！
    昨夜的事情发生在京郊，这里虽然人烟不算特别旺盛，但是附近还是有不少小村庄的。天龙道众们疯狂的追杀朱一品三人的时候，就有两个路过的村民无意间见到了。他们好奇之下，辍在众人的身后一路跟随，倒是将昨夜的事情看了个全套。
    叶离知道他们只是看热闹的，因此用冰结晶之环冰封天龙信徒的时候特地绕开了他们，所以他们才得以幸免。
    之所以这时候才站出来，主要是因为他们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吓得晕过去了。要不是京畿府的捕快们搜的仔细，那两人估计还得继续在草科里躺上几个时辰呢！
    两个目击证人的亲口证词，让整个大明京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亢奋中。
    原本那个天龙道人虽然折腾的也算厉害，但是他的手段有限的很，能够迷惑的也就是那些人罢了，影响再大也有限。
    但是这一次可不同，昨夜那雷霆万钧可是实实在在的映在了所有人的眼中，再看过树林中那些栩栩如生的冰雕，还有谁敢怀疑这不是仙神的手笔？
    百姓们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而这片仙迹之地自然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目光。数之不尽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甚至不少京城的高官巨贾也全都亲自来看了一遍，事情是闹得越来越大了。
    不过，其他人可以对此喜闻乐见，但那些天龙信徒的家人心里可就不是滋味了。
    亲人因为亵渎神明而“惨死”，他们这些罪人的亲人又哪里能够过的舒坦？
    可是，他们偏偏对此又无能为力。他们想将自己的亲人带回去安葬，免得留在这里令人耻笑。可是那冰雕就好像与大地连在了一起一般，根本搬之不动。他们想要生火将冰烤化，可是火焰还没等靠近冰雕，就被冰雕上突然冒出的寒气给瞬间掐灭了。用锤子、榔头小心砸，可是那看起来薄薄的冰层却比钢铁都要硬七分，任他们如何用力，都没有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一连想了好几个法子，结果全都是做无用功，平白成了围观众们口中的笑料。
    折腾到了后来，一旁围观的百姓们也来了兴致，纷纷出谋献策，似乎将这当成了一个益智的娱乐项目一样。结果，几十上百种方法扔过去，到了这寒冰面前依旧是个渣。
    天龙信徒的亲友们心中苦涩难当，吃瓜众们却是玩的不亦乐乎，让这片僻静的地方生生弄成了一个闹市，反倒是京城中万人空巷冷清的不行。
    而这时候，那两个被吓傻的目击者才恍惚回忆出来又一点信息。
    神仙似乎和京城的天和医馆有所关联！
    伴随着这个消息传扬开来，寂静了半日的京城再度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喧嚣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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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