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等待

    金陵，苏宅。
    茶室之中，叶离和梅长苏二人对面而坐，马小玲则是带着飞流在院中玩耍。
    叶离拨弄着一张古琴，虽是随手而弹，却音韵清灵，仿佛一道清泉流过林间山石，让人陡生幽雅宁邃之感，心中浮躁立消。
    梅长苏早见过叶离抚琴，对于叶离的琴声很是喜欢，可惜此时心中思虑万千，实在提不起兴致，只是看着蔚蓝的天空发怔。
    两日的晴天，并没有带来气温的升高，反而使无云的夜晚，显得更加寒冷。哪怕阳光的斑点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晃晃悠悠在人脸上跳动着，也依旧无法感觉到多少热度。
    这十几年来，梅长苏最是讨厌这寒冬腊月，因为一旦寒气涌动，他那脆弱的身体就会随之起起伏伏。就算是运气好的时候也至少要大病一场，运气差的时候甚至会在生死边缘徘徊。
    依靠着心中的那丝执念和蔺晨的高超医术，他硬撑着渡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危机。
    如今身体恢复完好，他反倒是喜欢上了这可以让他更加冷静的寒冷。
    只可惜，无论是再冷静，他依旧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对于向来聪慧过人、智计百出的江左梅郎来说实在是罕事。
    十年辛苦筹谋，十年小心布局，眼见计划即将开始，却没想到突然有人说他翻手之间就可以将事情办成，这让梅长苏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的古怪感慨。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似乎已经没有了更好的选择。以他对那位皇帝舅舅的了解，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大兵压境了。
    他现在只能希望，战事一开，不要殃及太多无辜。
    琴声如水似烟，袅袅娜娜，一直在马小玲身边蹦蹦跳跳的小飞流忽然一顿，脸色由喜悦霎时间变成了警惕。
    “有人！”
    梅长苏一怔之下，立即理解了飞流的意思，眉头不由一跳：“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飞流这种超乎常人的警觉性足以媲美野兽，是他得天独厚的天赋，梅长苏绝不会有丝毫怀疑，但是按他的了解，他那位皇帝舅舅不做好万全准备应该不会发难才对啊！
    “嗯！”飞流点头，“在外面！大叔！飞流去打他！”
    梅长苏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叫住了要迎上去的飞流，对着小院外道：“蒙大哥，请进！”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一闪而进，明明是健硕的体形，行动却快捷如鬼魅一般。
    蒙挚一进来就低吼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梅长苏目光微微一凝，叹口气道：“不在这里在哪里？”
    蒙挚急道：“我知道叶……叶先生武功深不可测，但是陛下可是召集了超过五万军队，只等夜晚一至就会下令强攻，乱军之中，任你武功再高也只有死路一条……你们先随我走，暂时躲一下，过了这几日我想办法送你们出城！”
    “不用了，蒙大哥，不需要的！”梅长苏温言笑道，“我们既然敢留在这里，自然就是有了准备的……”
    “准备？什么准备能对抗五万大军？！”蒙挚丝毫不信，仍然苦劝道，“快随我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梅长苏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对抗五万大军……蒙大哥，你自己走吧，你现在是禁军统领，恩宠深厚，何必为我所累？”
    蒙挚咬了咬牙，眉宇间微带怒气，“你说这话是真心的么？你看我蒙挚是何等样人？”
    梅长苏露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浅笑，将手掌按在蒙挚的臂肘处，微微用力握了一下，低声道：“蒙大哥，你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明白。且不论我们这些人当初的袍泽之情，单凭你任侠的性格，都不会袖手旁观。可我要做的事实在有些……总之我不想卷你进来，一个不小心，你蒙家数代忠良之名，只怕会毁于一旦……”
    蒙挚毫不犹豫的道：“忠义在心，不在名。只要你不直接危害皇上，就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敌人！”
    “可是……”梅长苏苦笑，“我们做的事情似乎想要不危害皇上也难，对吧叶兄？”
    他原本计划是徐徐图之，将靖王推上储君之位，再将朝政抓在手中，到时候皇帝就算是不想彻查也得彻查。但是此举却算不上什么谋逆，只是夺嫡之争罢了。
    可如今这一闹，他已经几乎算是彻底和皇帝决裂了。这时候再将靖王推上皇位，虽然结局一样，却相当于是逼宫造反，想不伤害皇帝都难。
    蒙挚听了一惊，随之有些不知所措。
    叶离手中抚琴未断，淡淡笑道：“什么忠义之名，要不要又何妨？我为蒙挚也准备好了位置，只要去了那里，天下无人敢说一句闲话，更何况，我认为蒙大统领如今之举才是真正的忠义！如果明知道他是昏君，你还是依旧干效犬马之劳，我理都懒的理你！”
    蒙挚一呆：“什么准备好了位置？是什么意思？”
    梅长苏苦笑：“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也是叶兄名单上人员之一……”
    他话还未说完，玩耍的飞流耳朵动了动，再次站了起来。
    “有人！”小家伙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两拨！”
    还是那句，梅长苏诧异了：“竟然又有人来？”
    叶离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是你的小媳妇到了！还有，另一拨人也都是你的人！”
    “小媳妇？”梅长苏嘴角抽了抽，却也知道是谁到了，忙道，“飞流，去把霓凰姐姐还有十三叔他们接进来！”
    “嗯！”
    飞流对梅长苏的命令一向是不假思索地服从，立刻飞身跳了出去，不一刻，领着神采奕奕的霓凰郡主走了进来。
    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个是柳眉凤眼、玉肌雪肤的美貌女子，一个是头发灰白的老者，这两人正是妙音坊的宫羽和十三先生。
    妙音坊表面上是专设为达官贵人的听音辨声之所，实际上却是梅长苏在京城设下的密探堂口。十三先生和宫羽正是妙音坊的首脑人物，更是梅长苏的亲近之人。
    如今梅长苏处境危若累卵，宫羽和十三先生又岂能不能来此查看？
    霓凰郡主顾不得好奇为什么妙音坊的头牌宫羽姑娘和著名词曲大家十三先生为什么会到这里，她与蒙挚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看着一副没事人一样的对坐饮茶的几人惊诧问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十三先生和宫羽更是急走几步，给梅长苏施礼，急问道：“小主人/宗主，外面已经开始戒严，为何还不离开此处？”
    “不用担心！”梅长苏无奈一笑，他的音调极其平稳，仿佛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有叶兄在此，无碍的！”
    霓凰抿住朱唇，提醒道：“我知道叶先生武……功高强，但是那可是数万大军！万箭齐发，就算是陆地神仙也休想逃脱！”
    蒙挚也是急道：“就是啊！”
    叶离哈哈一笑，停下了拨琴的手，道：“就算是陆地神仙也休想逃脱？难道你们见过陆地神仙？”
    “呃……”几人全都梗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神仙妖怪这种生物向来是出现在传说中，又有谁亲眼见过？人们那神仙说话，基本上就是一种夸大。就好像经常有人说“哪怕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可是谁见过大罗金仙是什么模样？
    “不要总用凡人的眼光来揣测仙神……”叶离淡淡道，“仙神与凡人的差距就好像凡人与蚂蚁，颠覆一个国家对于仙神来说不过是翻手之间罢了！”
    “我从不信什么仙神！”霓凰郡主柳眉一扬，粉面上突然闪过一丝煞气：“若是真有神仙，为何天下还有如此多不公与冤屈？”
    叶离撇了撇嘴：“仙神是比凡人更高阶的生命，可不是为了清除凡人的不公才出现的，愿意帮你是情分，不是本分！你在路上看到蚂蚁打架，难道会上去劝他们和解吗？”
    一直安安静静的宫羽忽然幽幽叹道：“可这些遭受不公的不是蚂蚁，而是人！”
    “你又焉知那些无辜被人踩死的蚂蚁不会做如此想法？”叶离冷笑：“在天道看来，人与蚂蚁没什么两样！”
    霓凰毫不犹豫的反问道：“克如果仙神不能保佑凡人，那我等凡人为何要对仙神崇拜敬畏？”
    叶离看着她，微微一笑：“如果你成为了神仙……会怎么做？”
    梅长苏双眸一闪，若有所思，而霓裳郡主却是毫不迟疑的回答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方为正理！”
    “记住你说的话！”叶离淡淡一句，结束了这个话题，随着才道，“外面的几万军队不用理会，自然有人去应付……”
    “什么人？”几个人同时问道，就连梅长苏也忍不住开了口。
    叶离神秘一笑：“我把应付这些凡人军队的差事交给了另一支军队……”
    “另一支军队？在哪？”
    “就在这院子中，当需要他们出现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出现！”
    ……
    看来很多人对近几天的剧情不满意啊，讲一下哈。
    第一，主角力量强大不假，但如果是一上来就把所有的反派全部干死，那就成了横版过关游戏，那接下来就没法写了。
    第二，之所以把这场争端写了好几章，只是为了把所有该出场的人物全都引出来，让这个小世界的剧情尽快结束。否则要是按照原剧的剧情线来写，那才是托拖字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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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