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能活着吃饭是一件好事情

    谢旼一打扇子，跟在一大一小两头猪后头，凉凉道：“你自己什么样子你心里没个数？我去走动？那不就成了送上门叫你吃的一块肉？再者，你这双眼睛，一丈开外都人畜不分，我就算面对面同你擦肩过了，你还认不出我是谁呢！这几年就算我当面同你说话，你也认不得我。”
    谢昭脚下步子一顿，被谢旼超过。
    谢旼路过的时候，还拎起了谢南山，扛在肩上，熟门熟路往谢昭家里去。
    倒不像是真没去过的样子。
    谢昭跟上，在谢旼推门之前，犹豫半晌，还是问出口，“我之前……是什么样子？”
    谢旼低头看她，似是在腹中打了一阵草稿。
    “怎么说呢？就是……你还记得京城有一阵子流行看从北番那儿来的马戏，我带你去看过一次，你还记得么？”
    他带她去看过马戏？她怎的没个印象？
    遂老实摇摇头，不记得。
    谢旼有些气闷，“谢昭，你脑子当真这样不好？那马戏之中有个吃生肉的猿猴，同驯养它的北番人反抗，拆了那人的手臂啃咬，还一嘴咬上了那人的脑袋。那场面，血糊糊的，别的人都惊惶四散，就只有你还坐在那里看，同我说那是那人罪有应得，说他若不用鞭子抽那猿猴，不就没了后头的事情么？你当时那副样子，我这一辈子怕是都难忘记了，你自己倒好，竟然不记得了？”
    谢昭那时候不过八岁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军营里头被谢长安和谢晅磨得没了人性，他难得想撑一下兄友妹恭的场面，叫外头那些纷纷的谣言不攻自破，却偏偏碰上了这样一桩事情。
    往时那北番马戏表演的时候，安全方面的问题都做得相当好，那天不知怎么的，栓猿猴的铁链断在了猿猴的项圈上，那猿猴那日的情绪又十分急躁，驯兽的人鞭子一抽，那猿猴便发了狂，疯狂攻击驯兽人，还伤了在场别的表演动物和驯兽人。
    驯兽人的脑浆流了一地，谢昭还坐在原地看着，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自家妹子八风不倒，岿然不动，他这个做人哥哥的怎好落了下风？便忍住了心内的惊惧和恶心，同谢昭一块坐在围栏外头看。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后头还是谢昭热血出头，仗着身形矮小，以小打大将那猿猴制服了的，在后头又在京城传成一段佳话。但同时又流传出，是他谢旼故意带谢昭去看马戏，将谢昭扔给吃人的猿猴的。
    实在是叫人气闷。
    谢昭想一想，“好像是有这么个印象的，可那不是野兽么？我总不能跟那只猿猴一般……”
    说到末，突然声音小了。
    没了心智的人她也不是没见过，人失智之后，是不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
    “像头小野兽，像只小猴子。”谢旼垂眼看她，“你不睡觉，谁都看不住你。一得空子你就往外跑，往高处爬，往洞里钻，藏起来。你还吃生肉，尤其爱吃鱼，那边那河里，你一个猛子扎下去，能抓好几条鱼来，叼着鱼你就上树了，反正谁都抓你不着，要抓你的，都被你咬一口。谢晅被你咬过一块肉，你还吞下去了。你自己不知道，也不记得。”
    谢昭默然。
    谢旼将谢南山放下，推开门，叫谢南山去找蔡大娘，见谢南山进去了，才同谢昭道：“你还杀过一个人，跟你在战场上杀的人不一样。进来没多久，中元节，有个细作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法子，进了冕村来，翻到了学堂里去。李容治带你在学堂避黄泉的鬼差和无常，一个转眼你就不见了。大家找到你的时候，你在学堂的后院里，扯着那个被你开膛破肚的细作的肠子玩，玩得十分高兴。”
    谢昭垂下头去，倒没想过自己曾经如此不堪。
    “你死了几天了谢昭，”谢旼叹气，“你死了好几天了，李容治还说你走了一轮黄泉，再活过来，脑子不清楚，也是自然的。”
    谢昭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何觉得羞愧。
    谢旼道：“后来大哥拉你练枪，你在练枪的时候，才稍稍有点人样。”
    谢昭用脚踢脚边的小石子，“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谢旼的声音突然发了狠，骂了一句脏话，“每天鸡叫你们就起来练功练枪！枪头砸在地上康康响，你们还让不让人睡？！我这几年没一天能睡个好觉，全都拜你们所赐！你不在冕村这一个多月，我睡得别提不知道有多好！你今天又回来做什么？！你不是该在外头打蛮夷收复西北州么？！秦无招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啊！谢昭将军在外头带军打仗呢！但是你怎的又回来了？！”
    谢旼恨恨的，连拍两下谢昭的背，拍得谢昭疼得龇牙咧嘴，“你轻着点儿！这不是外头有条沟横着，我过不去么！”
    谁知道谢南山哪儿来的这么大气力？从学堂到家里起码一里地，她就这么扛着谢昭的腿拖着谢昭回来的。谢昭看不着自己的背，但不看也知道应该是惨不忍睹。
    “你今晚打算在这儿住？”谢旼问她。
    谢昭瞧瞧在厨房围着蔡大娘转的谢南山，“嗯啊”了一声，“反正那沟也得等阿魓他们填好，我们一介凡夫俗子，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今晚带着南山睡，你那儿什么都没有，一个孩子怎么住的下？”
    谢旼好似咬了牙，“你明早还起床练枪么？”
    谢昭抬眼，“我也许久没睡个好觉啊，但是要是大哥来叫我……他不都是鸡叫就来拍门的么？”
    话音落了，果然见谢旼脸侧鼓了一鼓，谢旼一转身就往外去。
    “二哥哥，你哪儿去？我有许多话还想跟你聊一聊呐！”
    “我去将谢晅药了！”谢旼恶狠狠的，头也不回，“我要叫他在你在这儿的时候都不能来找你晨练！”
    谢昭看着谢旼气呼呼的背影，好笑出声，想到印象中好似是有人因为练枪的噪音、谢晅同李容治的争吵在不远处痛骂出声的。
    倒没想过是谢旼，就住在她隔壁。
    “将军，吃饭啦！”
    院里传来蔡大娘的喊。
    谢昭闻到饭菜的香气，欣喜若狂，高高兴兴应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厨房去。
    能活着吃饭，真好！喜欢昭昭美人心请大家收藏：(www.shandu.fun)昭昭美人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