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唐晴收到了一盆花。
    特别新鲜，还带着泥土，今早花店的人送来的，一盆结了串串情意的红豆。
    唉，会用花来婉转的表达言语的也就那个傻子了吧。虽然没有再联系，不过总觉得，他用这盆花表达了好多话，而她也听懂了。
    红豆相思子，有剧毒，但是开在她心头却甜蜜蜜的。
    每天早起看到这盆花在窗边摇摆着红色的珠结，她就觉得一天都有动力。在比赛之余，她细心的给它翻土，浇水，施肥，学了不少种植技巧，她逐渐忙了起来，所以便没什么功夫去想队内诡异的抱团气氛。
    反正她也不想和那群人打好关系。平常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唐昊，邹远。
    训练时候的气氛总是很压抑。
    所以到后来，唐晴不会再提前去训练室等着，永远都是卡着八点的点进门，坐到位置上戴上耳机，与世隔绝，他人的反应统统与她无关。
    可是有一次，她起的很早，便提前去了训练室。
    训练室的门虚掩着，里面已经有几个队员了，没在自己座位上坐着，而是凑在一起聊天。这种情况挺正常的，唐晴心想还是别去打扰了，正要去别处逛逛，可是门内一位队员的声音幽幽的飘进她的耳里。
    “唐晴还真是有运气啊，张佳乐在的时候能靠着张佳乐，现在他走了，换成唐昊主持大局了，真是无缝对接，左右那女人都能躺赢。”
    唐晴停下脚步，她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理，或许是让自己死心的心态吧，于是再次靠近门，听清他们的谈话。
    训练室里的队员跟她并不太熟，是轮换的，还有一些冷板凳选手，对她颇有微词或许多多少少也抱着酸溜溜的心理。
    她听到又有人开口。
    “听说嘉世来挖她，你们知道不？”
    “挖她没问题，要是把春暖花开带走那也太不要脸了，上赛季公会部多少研究都砸在升级春暖花开的银装上了？这可不是钱的事。”
    “没办法，神级账号卡嘛。”
    “她那账号卡也不是自己做的，所以说她躺赢嘛，神级账号别人给，进了战队别人带着起飞。要去了嘉世，更好了，有叶秋在，她更能抱大腿了。”
    不屑的言语越来越犀利，然而这时候，来打断众人居心不良的人竟然是穆南华，她轻飘飘的说，“你们不要再这样子啦，玩治疗也很难的。”
    有队员殷勤道，“小穆你就是人太善良，这时候还帮她说话？跟你说离她远点，她跟你可是天差地别。”
    “唐晴前辈跟队长关系好，所以队长在赛场上多照顾她也是应该的呀。”
    “张佳乐都退役了，还队长呢？说什么照顾，谁知道唐晴私下里是怎么照顾他的。”有人猥琐的暗示。
    “行了，你们别谈这么恶心的事。”朱效平不耐烦的打断。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随着时间的流逝，唐晴在门外也冷了身子，不知道是进去比较好，还是干脆离开比较好。
    走廊另一头也响起脚步声，唐晴回头一看，是唐昊也下楼了。
    训练室内的叽叽喳喳并没有因为朱效平的制止而暂停。她连忙拦住了唐昊，说自己肚子疼，需要胃药。
    唐昊不识她的想法，骂骂咧咧一两句，但还是上楼去医务室拿药了。
    直至电梯门缓缓关闭，完全挡住了唐昊的身影，但训练室里的“讨伐”仍旧没有停止，大有越来越激烈之势。他们都是男的，尽管在玩家当中操作出众，成了万众瞩目的职业选手，可是那也都是普通人，有猥琐的，有计较的，有看不起女人的。原本朱效平还会替她说上一两句话，可是有穆南华在旁边悄无声息的添油加醋，把话题引到了张佳乐退役这件事上，很快的朱效平也加入了阵容。
    朱效平对唐晴没什么意见，但他对张佳乐的意见可是大大的。
    在他看来，张佳乐就是自私任性。百花的前景明明这么好，唐昊也在强势崛起，然而张佳乐凭什么就此退出？置百花于彷徨无助的境地。
    唐晴还在门外听着。
    她原本以为，在论坛在微博对她的议论，都是局外人在不知内情、又想八卦的情况下做出的曲解，她压根不会生气。
    可是没想到，其实同属一个战队的队友也会对她颇有微词。
    他们讨伐够了，爽快了，可是又不改对女人调侃的本性。
    有人猥琐的问，“你们说唐晴被睡过没有？”
    有人呵呵直笑，“别说这个了，穆妹子还在这呢。”
    穆南华羞羞涩涩的，“……队长跟她是男女朋友，所以肯定会有一些的吧。”
    有人大笑起来，“靠，那也太惨了吧，要是真被睡了，但张佳乐退役走人了，那女人完全是被玩够了扔下了吧。”
    朱效平在心中冷笑，“连突然退役这种事都能做出来的人，对百花他都没有感情，唐晴又算什么？”
    如果不是唐昊崛起、以及幸运的留下百花缭乱这个神级核心账号，这赛季百花估计打到第一个月就要被群嘲至死了。昔日劲旅，到现在积分榜远远落后于上赛季冠军微草，这一切，不都是张佳乐退役所造成的么。
    剧烈的开门声打断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所有人越过电脑屏幕，看到门口的唐晴一脸凝重、铁青。
    然而她若无其事的走进来，仿佛这么浩大的出场，只是为了打断他们莫须有的对张佳乐的揣测和诋毁。
    唐晴走了几步，却停下，站着睥睨桌前的她的队友们。冷冷的视线扫过一圈，压抑着怒火开口，“如果没有张佳乐，百花战队连名字都不会有。”
    “现在这个大楼，还有你们用着的训练室，这么多高端设备，他出道时会有吗？这些设施全是靠他的商业价值才购入的。这些年来，光是张佳乐就为百花赚了多少钱？”
    “三进总决赛是他打出来的战绩，如果你们在他这个位置上，我不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能比他做的更好。”
    训练室内鸦雀无声，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一向弱弱的穆南华，出来打圆场，“唐前辈你说的对，只是大家在感情上无法接受而已。其实也没必要直接退役的呀，邹远也需要指导的是不是？就这么失去联系，后辈没有前辈的点拨，所以到目前为止比赛打成这样，大家心里都很着急。”
    唐晴不怒反笑，“那你是觉得百花比赛打成这样，都是张佳乐的错？都是张佳乐没有指点好后辈的错？”
    穆南华躲到一名队员身后，咬唇不说话了，有点委屈。
    而那名队员被妹子依赖，自然出来打头阵，“难道不是吗？他在役时去过青训营几次？他有想过百花继任的未来吗，他只想着在役的自己！”
    “你们疯了吧？他一个人复盘、开会、训练，你们还要他去指导后辈？你们把他当什么了？不会累的机器吗！”
    “微草怎么就能做到？高英杰这赛季也出道了。还有霸图，他们青训营里有多少好苗子，都跟我们打友谊赛！”
    “王杰希身边有邓复升，韩文清有张新杰，张佳乐身边有谁？靠你们吗？靠你们这群只会把责任推诿的队友？”
    “哦，所以你才巴巴的赶上去送？可是你送了有用吗？上赛季不还是输了，你也好歹有点自觉吧，被人扔了还帮人数钱呢！”
    观战的其他人憋不住看好戏的嗤笑，纷纷捂着嘴垂着脸。
    唐晴心灰意冷的看了一圈，最后落在朱效平身上，跟她一同出道的队友，他们经常一起被罚加训，也会互相给对方带饭，曾经的好时光，原来换得他一个冷眼旁观？她淡淡问，“效平，你也是这么觉得？他退役时你打了他，他还跟我说是他欠你的，不要因此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
    朱效平躲闪她的目光，转过身不语。
    她连生气都不生气了，面无表情的坐到自己的训练椅上。
    最后，她只是开口，极其冷静的说，“这是队员的训练室，青训营的就不要过来了。”
    穆南华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连忙起身，可偏偏就有人杠她，把穆南华按回了座位，“反正小穆以后也是要进队的，提前来适应一下环境怎么了？比起某人，指不定还被挖到哪呢。”
    唐晴便回了一句随便。
    一番吵闹彻底熄火，像废旧的发动机崩坏之后只会呜咽，排出令人窒息的汽油味。
    如果说之前还维持着虚伪的队友情谊，而在这次之后，大家也彻底撕破脸了。
    朱效平私下里找过她，说大家其实对她没有什么别的恶意，只是迁怒而已。
    唐晴冷冷回，哦，迁怒。
    最后朱效平也叹着气走了。
    除了比赛时有必要的交流之外，唐晴总是冷着一张脸，反正她也不擅长曲意逢迎，她自由自在，做事全凭自己喜好。
    有一天，她看到经理在青训营的训练室徘徊，然后把莫楚辰叫出来嘱咐着什么。
    莫楚辰一头雾水的回座位了。经理转身看到不远处矗立着的唐晴，也不尴尬，路过她的时候，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叹气。
    唐晴转身就离开了，她知道要怎么做。
    之后，每天训练完，她都会泡在网游。
    那个刺客在静寂了好一段时间之后再次杀回了荣耀，在神之领域又掀起了一波喧嚣。不过这次玩家们在讨论：抢劫的刺客竟然金盆洗手了？
    唐晴没有再去商道抢劫。
    她热火朝天的在忙另外一件事。
    那个刺客的身边，在某一天，又有了一位新人。
    不过很可惜，她身边的“小白脸”是换了又换，然而实际上操作着的依旧是某二十四职业全精通的蓝雨队长。
    他说，“最近听公会的人说，你很活跃呢。”
    唐晴让角色站在钟楼广场的上方，没好气地问，“喂，不是说不要再联系了吗？”
    他也不生气，心平气和的说，“我站在这里自言自语，不行？”
    他少有这样的赖皮时候，唐晴便笑，“算了，无所谓，今天就破例一次吧。喂，楚辰，上来！”
    原来和她一起上游戏的，还有一位治疗。正是百花青训营里的莫楚辰。
    钟楼上一下子挤进三个人。唐晴对着治疗说，“我给你找到一位苦力，今天你就和他对打吧！”
    治疗弱弱的问，“是哪位前辈吗？”
    唐晴说，“你管哪位呢！总之你今天跟他打！”
    刚上线就被她抓住当苦力，喻文州无奈的摇了摇头，“让治疗和输出对打？”他多心思灵透，很快理解了唐晴的用意，“还真是残暴的前辈……”
    实战出经验。唐晴没什么好教给莫楚辰的，她唯一与其他治疗不同的长处就是她会躲，而她的油滑是从小被沐秋和叶秋虐出来的，所以现在也只能虐虐莫楚辰咯。
    这场殴打持续了两个钟头，唐晴打完喻文州打，喻文州还换号打，不同职业的轮番上阵把治疗累个半死。莫楚辰有气无力的说，“不行了前辈，我休息去了……”
    “嗯去吧。”唐晴真的很有前辈风范，明明不过是第六赛季才出道，但是压力之下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指导一下后辈。
    莫楚辰下线之后。只剩下她跟喻文州。
    喻文州问她，“你想做什么？”
    唐晴奇怪的问，“什么我想做什么？”
    “这么频繁上网游，都是在提点后辈？”
    “是啊，我金盆洗手了嘛。”她说。
    “唐晴。”
    “干嘛？”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轻轻问。
    唐晴说，“我从来没有瞒你的事，只是喻文州，今后我们不要再这样了，我们的关系早该结束了，从今以后这个号我也不会再用。”
    “……”喻文州从她的言语中抽丝剥茧，意识到她真的在下定决心与他、或许是与所有人分道扬镳。一向冷静如冰山的他，没有再斟酌自己的言语，脱口而出，“你要去哪？”
    她打字：再见。
    山高水远，就此别过。
    喻文州的手速慢了一步。
    刺客已然下线。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
    她只撩不爱，他只不过和她的旅程有短短的交集罢了。这一站她上车，和他打照面，愉悦地聊上一两句，然后她便在下一站离开。
    他无法度化她的忧愁，连回复她一句再见都无从说起。
    三天后。
    冬季转会窗开启，第一条选手流动新闻在零点率先流出：
    百花，唐晴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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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在第四十章的时候，结束职业选手生涯！（并没什么好恭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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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