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第二天，因为是去见陶轩，所以唐晴没怎么用心打扮，素面朝天的就去蹭饭（划掉）应约了。
    点菜的时候她特别不客气，反正算准了陶轩这一大老板一定主动付账，她坦坦荡荡的说，“一份西湖醋鱼，龙井虾仁，特色酱鸭，桂花年糕，蜜汁火方，油爆河虾，莲花童子鸡，牛肉羹，汤……来个老鸭汤！再来一壶西湖龙井吧！”
    服务员说，“小姐，我们家菜量很大的，两个人吃有些多哦。”
    “吃不了打包走！”她说，看向陶轩，“陶哥，我刚来H市想尝尝鲜嘛，你不会介意我吃的多吧？”
    “当然不会。”陶轩笑着说。但是还是好不爽，钱不是问题，但是被当冤大头宰可真是一口闷气。
    服务员离开后，唐晴没有主动问陶轩的目的，反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品品茶，打量打量瓷筷，悠闲极了。
    陶轩不想跟她绕弯，直接说，“百花战队的治疗账号在你离开后就换成了傲风残花，我想，春暖花开是被你带走了吧？”
    唐晴一愣，他这是主意打到账号卡上来了？呵，看他搞什么鬼，她大方承认，“不错。”
    “是吗，”陶轩并不急切，慢条斯理的仰身靠在椅背，当真一副身家几千万的老板作派，“你现在过的不太好吧？据说很多公司追究你的退役责任，身背不少违约代言合同。”
    唐晴说，“那又怎样？”
    “我想买下春暖花开，价格你可以定，总之用来还违约金绰绰有余。”
    “不可能。”
    “在你手里，你会埋没她的价值！”
    春暖花开是神级账号，因为她的银武神光十字是天才之作，丝毫不亚于却邪的技术水平，不仅如此，她对百花装备部来说是排于百花缭乱和落花狼藉之后的第三号人物，俱乐部倾力为她的银装升级改造，可以说，春暖花开代表着整个联盟治疗职业的顶端水平，如果不是因为属性保密，或许与霸图的石不转也不相上下。
    银装数量、银装属性。
    银武水平。
    哪怕是拆开研究，都能让各装备部沸腾一阵。
    唐晴怎么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她无动于衷，再次说，“不可能。”
    “我记得这个账号是沐秋为你做的，他想让你同样站在赛场上，这也是他的遗愿。”
    唐晴突然抓紧了桌布，死死盯着陶轩，“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有些可惜而已，感叹一下。”他说，“现在你退役，春暖花开也跟着退出，看来沐秋的愿望，也止步于此了吧！”
    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被服务员端上桌，可唐晴没了品尝的心思。她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可这是沐秋留给我的东西。”
    “我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而已，”陶轩说，“如果你改变想法，随时可以找我。”
    唐晴嗤之以鼻，可陶轩不慌不忙，悠闲的夹口菜，“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这顿饭吃的没什么意思。
    也因为唐晴点了太多菜，吃得很慢，可唐晴想要吃够本，所以一直没有放下筷子，一直在吃，吃到连晚饭也一块解决好了。
    她心事重重，陶轩真是个能抓住重点的可怕的商人，一下子捅进了她的弱点。
    第一，她真的很穷。
    第二，她并不希望春暖花开跟着自己堕落。那代表着沐秋的才华，沐秋的杰作，理应在最高舞台发光发热。
    但是她不可能卖掉的主要理由是，这是张佳乐为她从百花俱乐部手中买下来的。
    这张账号卡不光有沐秋的心意，还有乐乐对她的体贴。
    她何德何能，能前后坐拥少年与青年最深沉的温柔。
    她思考着，吃着，一个小时就过去了。陶轩也不心急，反而玩味的观赏着她的纠结踌躇，就好像在看临死之前的动物的挣扎。
    陶轩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都已经到这个时间点了啊，我还有个约。”
    唐晴说，“那我先走了。”
    “不忙，再吃一会儿吧？还有甜点没上。不过也正巧，我约的人你也认识，一块聊聊。”陶轩笑笑，他很有必要跟这倔强又重情的女孩打好关系。他看向落地窗外，“他来了。”
    唐晴坐在原位，陶轩起身朝门口迎去。
    她透过擦的干干净净的窗户，看到包厢之外的杨柳岸堤，此时冬天，枝丫秃的精光，唯有常青的植被给西湖填上一抹宁静的绿色。水波在冬风下动的很不情愿，断桥上的游客一如既往的多，充斥着旅行团，有位男人逆着人流而行，和湖面的水波相映成辉，许多游客蹭上他的肩膀，但他走的极稳重，却不深沉。
    他从断桥顶踩着阶梯一步步走下，像是降临。
    门口两个男人虚虚的握住手，寒暄。
    陶轩有一种有钱人的风度，道，“欢迎你回国。”
    来人文质彬彬的，好像脾气很好，笑了一下，“只是放假而已。”
    “那就在国内好好放松吧！”陶轩引着宾客，回到他们的座位。
    唐晴放下筷子，看着陶轩，又看着来客。
    她一下子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她想，那是她永远赶不上的一种经验所铸就的。她从未有这么清晰的感觉。
    他让她想起了喻文州那一类人，冷静，智慧，机敏，也温和。但是后者的年纪与她相仿，也有年轻人的活跃，所以唐晴跟喻文州没有那么大的隔阂，可以一起胡说八道，可以一起当坏人打杀抢劫。
    面前这个男人，他……很成熟呢。风雨不动安如山，坐怀不乱，低调从容。
    他对她笑笑，“你好。”
    唐晴看着他，“你好。”
    陶轩在一旁笑说，“怎么，曾经的朋友，不认识吗？”
    唐晴面露疑色，有些茫然。
    男人也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可惜未果，两人一同望向陶轩。
    “她叫唐晴，”陶轩开口，“前百花战队的治疗。……春暖花开的操作者。”
    春暖花开。
    追着秋木苏跑的春暖花开。
    被秋木苏和一叶之秋共同护佑着的小姑娘。
    男人了然，多年前的记忆瞬间涌进脑海表层，如此连贯。他离开职业联盟很久，但他仍旧清醒的记得他耽沉不溺于一个游戏，一场梦，那叫荣耀。
    他冲她伸出手，很友好，“我是吴雪峰。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不过在游戏里……我们经常在一个团队。”
    “我知道，你是气冲云水最开始的操作者。”
    唐晴静静笑着，握住他，“叶哥的好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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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冲云水。
    唐晴不得不回想着曾经，好多年之前的事情。
    但思来想去，发现他好像没什么存在感，远不如攻坚手一叶之秋和远程神枪秋木苏来的精彩。不过现在的唐晴不如往日，她有职业的水准和战术意识，再仔细想想的话，团队中任何的意外，好像都被他这名低调的气功师给查漏补缺了。而唐晴作为治疗，也很少专门顾忌他的血量，因为他很少让人担心，自己就能把自己保护的很好。
    吴、雪峰。
    他的名字被她在唇边喃呢着。
    接下来这顿饭，唐晴从两个男人的寒暄中提炼出一星半点的情报，以及用手机在桌下偷偷搜索了一下。吴雪峰在嘉世三连冠之后，风风光光的退役去国外念书，顺其自然的移民在欧洲。梦想，事业两不误，二十六岁时成为S国某老牌名校最年轻的华人助教，现在才三十多岁，职称竟已经被评为副教。
    果然，在职业联盟里风光无限的人物，在别处混的也不会太差。知识，能力，智慧摆在那里，永远不会变。
    临近圣诞假期，他便回了国，怀念故土，放松放松。
    彼时嘉世的副队长，同陶轩一起应对了太多赞助商和高层，现在说起客套话来也娴熟的很。陶轩跟吴雪峰很多年没见，但是曾经一起共事过，现在也不算太陌生。
    唐晴一顿饭下来总是呆呆的，但是最后也不忘打包饭菜。
    “小唐，我说的事，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陶轩对她笑道，“你还有我的名片吧？”
    唐晴实话实说，“扔了。”
    “再给你一张。”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陶轩的本性，唐晴真的会以为他是个亲切的战队老板。
    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入得了陶轩的眼。而一旦像叶修那样从他身上榨取不到商业利益，陶轩就会冷漠的驱逐，哪怕他们曾经彼此扶持，一路走来。
    唐晴接过名片，随手塞进口袋，提着饭菜就走了。
    她在西湖边逗留了一会儿，坐在岸堤上，看着雾蒙蒙的远处。夕阳西下，所有人看起来都那么温柔，那么活灵活现。
    “前百花治疗。”她身后响起某人的声音，“似乎和预想的发展不一样。”
    唐晴没有回头，撑着脑袋继续看湖，“你预想的是什么？”
    “我走后，你和小沐橙，会一起站在叶秋的身边。”吴雪峰同她一样席地坐在岸边，看着远处微光湖色，“第六赛季出道，却去了百花。一年半载的职业生涯，在当打之年却选择退役。不管怎么看，都和曾经的预判不相符呢。”
    “你很清楚嘛。”
    “上网一搜就出来了。”吴雪峰笑道。
    “叶哥是被陶轩逼退役的。”唐晴却谈起这个。
    他叹了一口气，“是吗，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你不太惊讶？”
    “我临走前，他们就隐约有志向不和的苗头了。但我想至少曾经是战友，不会闹的那么难看。”
    “你要去见见叶秋么？”她问。
    “他最近在做什么？”
    “打网游，下本，他说他还会复出。”
    “那不见了。”吴雪峰说，“叶队他还在征战，但我已经是过去式的人了。”
    叶队。
    这么久过去，他还保持着这样的称呼。
    这些年来，他应该也有怀念往昔的荣耀，往昔的队友。
    他加入网吧队，跟随叶修，亲手将嘉世巨向巅峰，成就一代王朝。曾经有位少年站在叶修身旁，然而一场意外带走了他。后来，吴雪峰站在副队的位置上，三年之后他也离开了。如今，苏沐橙传承着哥哥的梦想，陪在叶修身边。
    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他向前走，没有停留过脚步。
    而走过去的人，类如吴雪峰，不会让他回头。叶修会缅怀往昔，生离死别，会伤感会惋惜，但他不会停住脚步。
    唐晴这一刻突然懂，叶修对她说过，有人来，有人走，是很正常的事。
    因为他自己，就经历过那么多次。
    唐晴笑了一下，“男人的友情真是难懂。”
    内敛，心意相通。他们果然是好搭档。
    她立起上半身身子，身下短裙随着冬风好似要奔向西湖摇摆。她轻轻开口，“吴……雪峰。”
    方才萦绕在唇边的名字，她说出口，碾磨着发音，听起来黏腻腻的。
    吴雪峰笑回，“小花花。” 那是以前他在网游里爱叫的名字，带着成年人对小不点的调侃意味。
    唐晴假装不满意，“我有名字的。”
    “小唐。”
    她想了想，听起来还不如小花花。
    这时，吴雪峰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几本书，“退役了，准备回去上学？”
    唐晴‘嗯’了一声，“爸妈望女成凤咯，我在职业圈摔了个跤，为了未来着想，女孩子还是需要一些技能好，他们要送我去外面念书。”
    他很轻易地看到书的封皮，“英语，法语，德语。要学这些？”
    “嗯嗯。”她说，“刚买回家准备自己学学看，嗯……那个，我最近没什么钱报班上课，只能自己努努力。”
    “法语德语没有入门的话可是很难的，发音、语法都跟中国人的思维很不一样。尤其对于学过英语的来说，总是会跟英语搞混。”这时候的吴雪峰，稍稍带了点平常在大学教课时的语气。
    唐晴有点泄气，“这些教材花了我小一百呢，白买啦？我是不可能那么天才的无师自通啦。”
    “没关系，我教你。”
    “啊？”
    “职业病。”他笑，“虽然是假期，不过我很乐意多一个学生，带你入门是没问题的，之后接下来你就可以自己试着阅读外文书籍来进阶巩固。”
    她站好冲他敬了一个礼，“Professor WU。”
    他故意板起脸，“总之，认真学习啊。”
    唐晴晶晶亮的眼睛看着他，“那我是不是要叫你、老师？而不能和游戏里一样叫你汽水了！”
    唐晴回想这一天干了什么。
    蹭了陶轩一顿饭（坑了他好几百）
    捞回家一位精英家教（至少省了几千费用）
    知道了点小秘密（吴雪峰跟她讲了很多叶修十八九岁时的事）
    真是赚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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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晴：今后，我的身份将在叶修的弟妹、弟媳、嫂子之间来回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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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