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7

    叶修听罢，忘记弹嘴边的烟灰，暗灰色的烟渣突然掉落，带着未灭的星点把他的裤子烧穿了一个小洞，就在大腿附近。
    他觉得一阵烫，不过疼左右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没在意，散漫的拂了拂裤子的褶皱就抛之脑后了，心里只想着把烟灰弄地上了，又要挨老板娘的骂了。
    唐晴因为账号卡不在自己手里，索性也没上游戏，拽着叶修去买东西。
    她就是想找个苦力，叶修总归是个大男人，再宅也比她力气大。
    临近年关，但不少小摊还开着，尤其是菜市场，准备在最后时节赚上一笔辛苦钱。熙熙攘攘的闹市，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摊贩们黝黑粗糙的皮肤被冻得皲裂通红，但并不妨碍他们手脚利落，大声吆喝。
    菜市场的人烟味哪里都不能匹敌，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管是赚钱多的、赚钱少的、地位高的地位低的，都离不了这些，食之公平，食之大同啊。叶修跟唐晴走在中间，两边到处都是摘下来抛弃的烂叶子，被碾的脏兮兮的。路过海鲜区域时，浓浓的腥味和血腥味呛的他们不轻，连忙快走几步，找到炒货区。
    这时叶修手上已经提了不少东西了，还有将死不死的鱼在塑料袋的挣扎，一耸一耸的撞他的腿。唐晴找到一家露天的炒货店，小手随意往瓜子堆一埋，瓜子沙沙作响，她挑出一颗咬进嘴里，啧啧滋味。
    “我感觉还成。”她品味着，然后又给叶修扒了一颗，塞进他嘴里，“你觉得呢？”
    “味道挺不错的。”
    “那尝尝这个味，奶油的。”
    “还是上一个吧。”
    “嗯嗯。”
    唐晴便把老板招来，“老板，这味的来两斤，还有那边的开心果也来一斤！”
    回去的路上，唐晴特别开心，败家给女人的满足是难以言说的，总之就是充盈。一路上雾凇皑皑，雪粒时不时掉落。从菜市场拐进大路，现代化都市的高楼大厦重新回到视野里，行人也越来越多，不过安静多了。
    “咦？”叶修发出一声。
    “怎么了？”
    “这里怎么还没建好？”叶修下巴抬了抬，指着街道一旁的一堆烂尾楼。
    唐晴说，“是挺稀奇的，这么好的地段怎么会有盖了一半的楼呢？是不是工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工程暂停了？”
    “这儿几年前就在盖了。”叶修说，“拆迁之前是沐秋沐橙租的板楼。沐橙搬进嘉世的第一年，这儿就拆了。”
    “确实，好多年了呢！”唐晴说，“看外面围着的铁门，中建八局的业务，是要盖什么呢？”
    “谁知道呢！”叶修笑着说。
    他们继续往前走。
    唐晴看到街道旁有所学校，便问，“H市高级中学……这儿是不是沐橙的学校来着？”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你不知道的吗？？”
    “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我也不是很清楚。”
    “喂喂，你都不来给沐橙开家长会的吗？”
    “去过啊！”叶修理所当然地说，“那年沐橙不想高考要来嘉世，她班主任非要跟家长谈谈，我就去了，班主任嫌我太年轻，做不了主，非让找其他长辈，没办法，我就让当时的副队去了。”
    “吴雪峰吗？”唐晴笑着说，“你看现在H市到处都有沐橙的广告，班主任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别光说我，你是不是也会去给唐昊开家长会。”
    她摇摇头，“他可从来不通知我。”
    “也挺好的，去了就是挨骂。”叶修说，“沐橙有段时间苦练枪炮师，上课时总睡觉，作业也不写，她的检查还是我帮忙写的。”
    唐晴笑嘻嘻地看他，“你可能天生操劳命？”
    “忙就忙点吧，以后自有闲的时候。”叶修看的很开。
    “好冷啊，我们快点回家。”
    “你没什么要买的了吧？”叶修肩扛手提，已经快到宅男体力的临界点了。
    “前面还有家超市，我买一提水上去。”
    “哎哟，你就折腾我吧！”叶修无奈的跟上。
    等到了她家，叶修一眼就看出她的房屋有什么不一样。
    窗台和灶台都干净了很多，窗户玻璃贴了大大的福字，简易衣架上多了几件深色的羽绒服，H市可比K市冷太多了，没面包服还真过不下去。沙发上的抱枕统统换了新外衣，床单也焕然一新。
    她是真的在认真迎接新年，而不是和以前浑浑噩噩的凑活过算了，她把房间认真打扫了一遍，看起来板正又精致。
    唐晴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叶修说随便。
    她决定那就把昨天的剩饭热热吧，反正叶修什么也不挑。
    她去灶台热饭，叶修坐在沙发上，看到茶几有一堆和广告似的花花绿绿的纸，仔细一看，她还在上面批注写字。
    又是找工作之类的，她对卖保险很感兴趣，应该说她对这种没什么学历要求的工作都有兴趣，不过她这张已经有知名度的脸不容许她真去应聘，最后放在一沓纸最上面的，还是她的一些代言合同。
    什么化妆品的新系列啦、运动饮料啦、耳机墨镜啦、大牌平价或者微商的都有，当然还有直播的，只不过看起来只是她想了解一下这个产业，没想继续深入，因为找她的看起来都不是什么正经经济公司，当家头牌都是些搞噱头的美女主播，没什么真正技术含量。
    唐晴热好菜端着盘子出来，自己先尝了一口，露出纠结痛苦的神情。
    “怎么了？”叶修问。
    “放冰箱串味了，我明明用保鲜膜包好的啊？”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再做点吧，”叶修起身，“买回来的菜这么多，你想吃什么？看哥下厨震你一下。”
    “你会做什么啊？”她也不客套，舒舒服服的将腿蜷进沙发里。
    叶修想了想，“番茄蛋炒饭，我比较拿手。”
    “哎呀，最近胃不好，米饭不太好消化。”她说。
    “那吃点面？”
    “好啊好啊。”
    “西红柿打卤面。”
    “你很喜欢吃西红柿？”
    “我看你买的挺多的，别放坏了。”叶修扒饭着地上一堆塑料袋，圆滚滚的番茄格外新鲜，还带着冰霜化作的水珠。
    “你做吧，我都爱吃。”
    “好嘞。”
    叶修利落的给番茄剥皮切丁，煮上面，刷盘子。他做这些很熟练，也很快。很多事印在脑子里之后，就不会再忘记了。
    他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苏沐橙生病了，小小的身子在被窝里睡着，叶修给她做晚饭，却很苦恼，以往这种事都是苏沐橙来，所以他做的乱七八糟的。之后他做的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不过也只会做几种家常菜。
    他小时候是叶家的少爷，虽然老头家教管的严，但是还真没让他做过脏活累活。离家出走之后他就跟苏家兄妹学了很多生活技巧，洗衣服换灯泡通马桶，都做过。出道之后，陶轩可太珍惜他这双手，于是叶修便闲了下来，唯一延续下来的活，就是泡泡面。
    叶修心情不错，拿筷子搅了搅煮锅里粘稠的西红柿卤子。不知道真正的B市风味打卤面到底怎么做，不过他是B市人，B市人亲自做的面从名头上来说也一定是老北京口味。
    做完之后，卖相不好，卤子黏糊糊的，鸡蛋没变成溶于浓汤里的丝，一块一块的，可能炒的太熟了，像西红柿炒鸡蛋，而不是打卤面。
    叶修面不改色的糊弄她，“我们北京人都这么做。”
    唐晴说，“你爱吃卤煮吗？”
    “还成吧。”
    “那你会做吗？”
    “我当然——不会。”叶修一本正经地说，“人家那是用大锅煮出来的，你想吃？”
    “就是好奇。”
    “以后去吃。”
    “嗯嗯。”
    “还有炒肝、豆汁儿什么的。”
    “老北京鸡肉卷呢？”她哧溜吸了一口面。
    叶修笑了，“去过那么多次，你没尝尝？”
    “每次都想着，下次再说，不急，时间还多。没想到还真没机会了。”她低头咬断细细的面条，说，“咸了。”
    “那简单，加点水。”
    “不过很好吃。”唐晴继续说，干脆端起碗直接把卤子喝了，像喝汤一样。
    放下碗的时候，她的嘴唇薄薄一层红，她舔走唇上剩余的番茄沫，酸酸的，咸咸的。进而抿了抿，褪去颜色，叶修这才看出来，她那里挺苍白的。
    她去找纸巾擦嘴，回来再看，后知后觉发现叶修裤子上有个小洞。
    “你这怎么弄的啊？”她坐到他身边，胳膊贴着。手下意识的捅了捅被烟头烫坏的布料，指腹碰上他的肌肤。
    突然被戳大腿，叶修随便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烫的，烟灰掉上去了。”
    “不冷啊？从这里嗖嗖进风哦。”她说，“我去找针线盒，补一补。天气这么冷，冻坏腿不是大事，冻坏别的地方就不行了……因小失大，不能人道对男人来说太惨了……”
    叶修极其怀疑刚才是不是耳鸣了，她刚才瞎嘀咕啥？？什么不能人道？？？她到底什么设定？？？
    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比对着裤子的颜色选了黑色的线，揪起他的裤子，有点苦恼的皱眉头，“这裤子还挺贴身的？我好怕手一抖扎到你啊。你要不然脱下来。”
    “别弄了，又不大，不是很冷。”
    她装听不见，捅进一针。又觉得看不清楚，干脆蹲在他身下。
    叶修俊朗的脸顿时添上几分赧色，撇过头看别的地方。
    她在他裤子上缝了一个极其丑的蜈蚣，约莫她自己也觉得做的不太美观，主动道，“应该从裤子里面缝的，这样就不会露出针脚了。反正怪你不肯脱裤子。”
    叶修突然就笑了，“我觉得还成。”说着还站起来跺跺脚，拍拍裤线，“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哎，你先收好针，别扎着。”
    她抬起身子坐回沙发，“知道了。”
    这一次叶修并没有待很久，天还没黑他就回兴欣了。网吧的其他员工们放假回家，他要回去帮陈果看店。
    明天就是除夕。
    这一夜，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九，兴欣网吧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他西装革履，脊梁挺直，风度翩翩的令人目眩。
    声音也这么沉稳好听，举手投足有一种生活在优渥家境中的从容。
    然而他生气起来的时候说的却是——
    “混蛋哥哥，当年偷了我辛辛苦苦准备的行李离家出走，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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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