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7

    全明星赛的第二天，老板娘陈果热情不减，在观众席上止不住兴奋的嚎叫。
    身边有那么多热切激动的观众，如此吵闹，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话筒传达着主持人愤慨激昂的解说，在这样的喧嚣下，唐晴仍旧昏昏欲睡。
    唐晴跟老板娘不一样，后者是粉丝，也就只有全明星赛的时候能同时看到那么多大神，高高在上的大神们如同雾中明月，看不真切，留下的尽是传说。可对唐晴来说……嗯……别说容易见到了，拐到自己的绣床上也是寻常的事。
    困困困……
    唐晴揉了揉眉心，给自己找点事干。
    「困死了。」她发短信，「你还在家吗？」
    「嗯。」
    孙哲平不冷不淡的回，不过回的挺快的。
    「今年的全明星赛最无聊了，你有在看直播吗？」
    「没看。」
    把天聊死了，饶是唐晴个话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不过还好，孙哲平下一条消息蹦出来了，「有多无聊啊？」
    「大哥，你看一下我第一条消息，好吗？」
    困的原因就是因为无聊啊！！孙哲平你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哈哈。」孙哲平竟然笑她！！
    摔！！！
    「你坐在哪里？」他问。
    「唔，E区第三排……」
    「人真多。」
    「你看电视转播了？还好吧！每年都这么多人啊。」
    「我那时候……还没这么火。」
    「寂寞了吧？兴欣拥抱你。」
    「去你的……」他对着屏幕，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不知道你出现在兴欣的时候，张佳乐会不会吓一跳呢？你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
    「用得着解释吗？」
    他反问。
    唐晴了然，「唔，那倒也是。」默契的搭档，根本无需多余的言语。就算孙哲平退役以来并没有再联系，有些事，彼此仍能清楚的洞察。
    孙哲平又问，「所以，你加入兴欣的时候，跟他解释了吗？」
    「废话，我也用不着和他解释啊。」不光不用解释，张佳乐在媒体也放出了支持她任何选择的信号。
    「所以，道理是一样的。」
    「那对于他复出为霸图效力这件事，估计我们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他是真的有些累。」
    「嗯……」
    「这样也好。」
    时隔两年的对话相处，并没有因为流失的时光而变得陌生。讨论起共同牵挂的那个男人时，总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倍感熟悉，恍若回到两年之前，她还在百花的日子。
    孙哲平这人，到底还是没变。表面与骨子里无二的狂傲之余，对重视的人却心思细腻，他始终了解张佳乐，他也始终理解张佳乐。
    这种温暖抚平了她干瘪的困意，看了看时间之后道，「还二十分钟就结束，你出门吧！我在场馆后门等你，一起去吃饭。」
    「好。」
    来微草场馆比赛过多次，唐晴驾轻就熟的踩着全明星赛的末尾出了体育馆。月明星稀，冬雾弥漫，B市寒冷的风很干燥，刮走了她脸蛋上一层湿润润的触感。
    她出来的还是有些晚了，已有一辆车在等她。
    唐晴故意放慢了脚步，她一直都很享受这种……自己走着，前方注定有人在等她的感觉。
    临近十点的马路很安静，泛着冷冷路灯光泽的豪车静静地停在路边，冬风泠冽，想必车内一定很暖和。她拉开副驾驶的门，却没急着迈进去。
    她懒洋洋的靠在车门上，“帅哥，我刚才叫了一辆滴滴，是你吗？”
    孙哲平一条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有些惬意，一双极其有神的眼睛上方的剑眉挑了挑，好整以暇陪她玩，“是吗？你是要去哪的？”
    “司机带我去哪我就去哪。”
    “这么好骗？把你卖到攀枝花挖煤。”
    “？？？？”
    见她从不可置信变成被戏耍了的恼羞成怒，孙哲平的剑眉一柔，俨然是洒脱的开怀大笑，情绪毫不遮掩，标准的爽朗北方汉子。
    笑够了，招呼她上车，太冷。
    唐晴扭扭捏捏，哼了一声，要孙哲平哄哄她说点好话她才上车。
    “上不上？”孙哲平说。
    “不是要把我卖去挖煤么？傻子才上。”
    “小姑娘家细皮嫩肉的，也没人要你。”表面上嫌弃，却是对她目前的境遇而感到一丝欣慰，“几年不见，倒是被养的越来越刁钻了，脾气见长。”
    “切，嫉妒我啊？”
    “嫉妒你什么？”
    “我随时随地都有人宠！”
    “可不是以前在百花时郁郁闷闷的时候了，成天找我诉苦不说，还伤春悲秋，感叹这个感叹那个。”孙哲平连连摇头。
    “啊！你就忘记那个被恋爱迷了眼的我吧！”
    “说的和现在就没迷眼似的，”他带着一点儿狡猾吐槽，“再不上车，我就——”
    她挺胸，“你想怎样？”
    “不怎么样，说不过你，小祖宗。”
    她这才满意，刚要抬脚，却见孙哲平脸色微微一变。
    透过一层厚厚的车窗，以及浓郁的夜色，他仍是那么迅速的认出了自己的老搭档。
    场馆的后门，某个爱凑热闹的青年蹿腾着队友林敬言，悄咪咪的提前出来了，或许是想去吃夜宵，或许也只是来透透气，谁知道呢？张佳乐外面随意套了一件黑外套，挡住队服，边朝气热络的跟林敬言插科打诨，边戴上墨镜，软塌塌的小辫窝进了外套毛领里，藏住了相当有辨识度的特征。
    就像是场馆外不相干的两样故事偶然重叠一样，他们没有撞见，离得远远的，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曾有。
    跟队友出来透气的张佳乐，停靠在路边的孙哲平，应约去吃夜宵的唐晴，三条曾有交集的线路，在这一刻巧合的落于同一点，也要在这一刻向不同的方向前行。
    从孙哲平那眼底霎时翻涌的浓厚情绪中窥得端倪的唐晴，瞬间从心底乍出无所适从的情绪，有些慌张，“快快快，走走走。”
    孙哲平有些玩味，“怎么，你这么怕他？”
    “我没有！”……我只是没有准备。
    “呵。”他突然沉沉一笑，“傻子，帮你一把，别谢我。”
    然后把车门关上了，并且锁住。
    还没上车的唐晴：？？？？
    然后，孙哲平按起了车喇叭——
    在这静谧的大街上，这一声响划破了天际，震飞了几只夜归的鸟，震落了本就不太牢稳的几片叶子。……也吸引了人的目光。
    车扬长而去。
    唐晴避无可避，她的窈窕身姿尽显，在寒风中接搂着为数不多的月光，光从树叶穿过，在她身上描画出斑驳的碎钻。
    两双眸子，远远的相遇。
    他们相隔很远。
    半条马路。
    可是这却是，这一年半载来，距离最近的一次，仅有的一次。
    就算如此。
    张佳乐还是那么明晰的察觉到她的改变。
    她轻飘飘睨过来的一眼，浓稠到根本化不开、藏也藏不住的娇艳明媚。
    以前她并非这样。
    可她现在那么张扬，她也不吝啬展示自己绝美的美貌与身材。像是明晃晃的对每个注视她的人说“我是女人的公敌，男人的冤家”。
    唐晴也在想，你有变吗？可是，她来不及也无处了解。她只能像一个普通的粉丝一样，只能从互联网了解他的只言片语。
    当终于见面，她却不敢相信，她也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刚才他还是那么悠闲惬意，跟他的队友调侃打闹。可是他一看到她，他那么坚韧的眸子里却立马浮上了一层对过往的追忆和遗憾。唐晴不能忍受，她无法接受让他失落难过的原因竟然是自己。
    张佳乐情不自禁的向她走去，可她后退了好几米，险些被绊倒。
    于是他停下了。
    他不奢求靠近，只要不再渐远。
    唐晴没有停留多久，连忙转身走了。
    她宁愿离开，她希望，他能继续笑的那样好看，秀气。在他之后的道路上，就不要有累赘了。
    人行道的石砖铺设的缝隙很大，磕磕绊绊。前方的人影越来越多，大批的观众从体育馆中涌出，不乏大部分人回味无穷的聚集在广场上延续着方才的精彩。
    人群簇拥，吵闹无比。有打电话叫人来接的，有在路边打车的，有趁机认识朋友的，也有酒店拉客的。
    热闹，欢喜，旁人的世界，诸多喧嚣。
    失魂落魄的唐晴垂着眼睫，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从人流中穿过，却被一个人高马大的路人撞了个正着。
    路人观众还沉浸在激动热血中，丝毫不知撞到了人，大喊大叫的融进了人群。唐晴被撞了个趔趄，鞋跟卡在了石砖的缝隙中，身型剧烈晃荡了一下。
    墨镜也摔了出去，冬风掠起她的长发，一捧为人熟知的面庞彻底暴露于众人的视野里。
    有些苍白，但很美丽。
    周围安静了片刻。
    旋即如同浪涛一样的玩家尖叫着包围住了她。
    是那个在微博上如此嚣张的唐晴！是那个用刺客如此阴狠的唐晴！是那个美貌与实力并存的唐晴！
    也是那个……背叛了百花的唐晴。
    被围观，不是第一次。
    可是现下，她无心像在百花时一样扬着公关笑脸去拥抱粉丝们。更何况……或许也没多少粉丝了，都是恨她入骨或者看她笑话的男男女女。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围观，被议论，被新奇的打量，被不怀好意的推敲。
    保安冲了过来，可是如何与庞大的人流比拟。
    墨镜早在凌乱的踩踏中，碾碎了。
    有人冲她喊，“唐晴！！你为什么要逃！！”
    有人质问她，“你对百花就没有一点儿愧疚吗？！！”
    “为什么不负责任！是百花接纳了你，为什么在百花最困难的时候扔下了百花！”
    千夫所指，句句义正言辞。
    她说，“没有逃，所以不会后悔。”
    没人听得到。
    可他听得到。
    她纤丽的手被握住，不是很紧。
    因为张佳乐穿越人海，跨过保安的封锁，来到她身边，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他现在的模样特别狼狈，特别好笑，发圈都挤掉了，柔软的细发垂在颈边，头顶翘起了一撮毛，像刚睡醒。
    唐晴觉不出悲伤，也谈不上欣喜，她只觉得，周围寂静过了头。
    听不见粉丝的悲愤，听不见观众的指责。
    她只听见他的心。
    因为，
    这些奔波吵闹
    比起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神情，
    是那么微不足道。
    他的手，被寒风浸透，有些冰凉。
    不是很陌生的温暖，只是却让她……千夫所指，众矢之的，都不在乎。
    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保安们已经抵挡不住汹涌的人群。旋风的中央，于寒风中摇曳的霜花，心甘情愿一起掉进危崖。
    有冲动的百花粉丝，抓住一切可以抛飞的物体，想要一解心头之恨。
    这样的行为被效仿，翻滚的矿泉水瓶，甩着水珠在人群之上飞扬。
    张佳乐突然感到后脑勺有些痛。
    恨他的人太多，给他的痛楚也太多。
    内心，身体。
    谩骂搅弄他的内脏，飞舞的矿泉水瓶或是霓虹灯棒鞭笞他的后背。
    挺疼的。
    他没有用手去挡，却忙着用来抚平她的眉头。
    唐晴的后背也被砸中，却打的她跌进了张佳乐的怀里。
    “走吧。”他轻轻一笑，护住她的身后。
    “去哪里？”唐晴看到他的发尾湿了，许是被没喝完的水瓶殃及，那一定很痛吧？
    张佳乐没说话，带她挤进人群。
    牵着的手，再拥挤，也没松开。
    来支援的保安越来越多，终于成功隔离了疯狂的粉丝。
    唐晴忍不住回望，看大吵大闹的粉丝想要冲破保安的封锁，张佳乐把她的脑袋扭了过来。
    “不要看。”他说。
    后来，回到了场馆后台。
    从通道里出来的选手越来越多，有一波穿着粉色的条纹的队服，曾经，唐晴嘲笑过，为什么百花一群大老爷们要穿这么少女的颜色。
    现在，她跟张佳乐，却也不用穿了。
    百花的队员们看到他们，有的跟没看见一样跟着现任队长于锋走了，有的冲他们礼貌点头，并没有说话。
    唯有一个人，停在原地。
    他是张伟。
    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就像他的职业生涯一样。
    一员老将，在第三赛季出道，而后就一直服务于百花战队。他没有特别突出的天赋，也没有在职业生涯有什么突破性的成长，就这样一直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充当着百花战队的一员。
    他始终只是百花中很普通的一员。可他他看到过繁花血景席卷联盟时的疯狂，看到过孙哲平伤病退役时的黯然神伤，看到过张佳乐独自奋力拼搏，看到过一个女人犹如清泉一样安抚张佳乐的疲惫与痛苦。
    第二赛季的辉煌，第五赛季的低迷，第七赛季的扼腕。
    张伟都看得很清楚。
    百花的队长，他坚韧的秀骨愈发挺拔，他人的非议的质疑，从没有打垮过他。
    队长身边的那个人，兜兜转转，从没有远去。
    张伟冲他们一笑。
    好像在喊，
    队长。
    又好像在说
    要加油啊。
    张佳乐冲他点了点头，牵着唐晴离开。
    他走向与百花不同的道路，与曾经的队友诀别。
    走了两步，张佳乐又停下。
    他回头，冲张伟笑了。
    唐晴看看两人，也绽出笑颜。
    如同重逢的老友。
    一个留守在百花，一个为了执着离开，一个同样走上全新的道路。
    以前张佳乐没有好好的跟百花的队友道别过，现在他释然了。
    因为，相逢一笑，已泯怨愁。
    过去的一切他不会忘，前行的路也不会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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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乐乐容易写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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