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未道尽的话

        蓝魔魂锁，这种恐怖的暗术会强行与魔法师建立寄生关系，虽说会极大程度加强魔法师自身的实力，但这种东西一旦染上，甚至会如诅咒般一代一代通过血脉传下去，因此葛温顿家族为了保全大部分人，只能将一些有着葛温顿家族血脉的婴儿，配合大量强大的魔法师，一同献祭给远古深渊，镇压体内躁动的诅咒魂锁。
可，总有一日，魂锁会冲破封印，吞噬魔法师的意志力。紧接着，吞噬宿主后，魂锁会以宿主为中心点，病毒式地将来自远古深渊的黑暗无限扩散，对于没有勇者，光芒渐弱的现在来说，任何黑暗的滋生，带来的都将是无法挽回的灾难。
这是一条自出生起，就既定的诅咒之路。
最后，大陆的魔法师们，决定剿灭葛温顿家族。
而十二年前，年仅五岁的葛温顿爱，是葛温顿家族唯一一个还没显露出魂锁的人，也是葛温顿家族，唯一的幸存者。
从家乡逃离，葛温顿爱，被拐卖，遭受了人贩子的毒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被风吹雨打，几近死亡，已经快要丧失作为人的意识。噩梦般的日子持续了三年，三年后，终于在流落到安戈班王国时，饿晕导致陷入假死的葛温顿爱，被人贩子误以为已经死亡，丢在了安戈班王国盾耀之都高耸的城墙下。
凭靠微弱力气转醒的她，本已放弃自己的生命，却刚巧在森严冰冷，隔绝繁华与残酷的安戈班高墙下，遇见了，当时十岁的艾琳希丝。
艾琳希丝将她带回家，用自己的温柔善良去一片片拼凑她残缺不全的心，葛温顿爱，最终被国王同意以女仆的身份留在艾琳希丝身边保护她，但前提是，永远不能伤害半点艾琳希丝，永远不能再使用葛温顿家族的任何魔法，以及，永远被王国首席魔法使阿尔夏，束缚在重重封印下。
已经受尽苦难的葛温顿爱，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过去十二年里，蓝魔魂锁一直被阿尔夏的封印抑制，只有一次在艾琳希丝面临危险时爆发，被及时控制，此后的葛温顿爱，亲口答应阿尔夏以及国王，会永远隐藏自己的身份，永远以一个安全的状态，去保护艾琳希丝一生。
谁也没有想到，她又一次使出了这份禁忌的力量。
“所以，小丫头的下场呢。”
白谦之听完，平静地问。
“我去看过她了。因为未曾遵守誓言而愧疚，意志消沉。如果无法得到改变，国王会在她无法压抑魂锁之前，选择处死葛温顿爱。”
原来是这样。
白谦之心头稍动。
难怪提到艾琳希丝，小丫头更加消沉了。
艾琳希丝对她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人，是觉得违背誓言的自己，无法再面对艾琳希丝了吧。
该怎么说呢……
其实对于白谦之来说，小爱的存在并不重要。
只是，对艾琳希丝来说，小爱对她的意义，想必，和她对小爱的意义，是一样的吧。
嘛。
能帮得上的话，就当还个人情吧。
白谦之如此想着。
艾琳希丝一下午都没再出过房间，傍晚，白谦之端着饭菜敲响了门。
“公主，晚餐的时间到了。公主？”
片刻沉寂后，里面传来回应
“嗯，你进来吧。”
“打扰了。”
白谦之轻轻打开门，艾琳希丝已经坐在桌旁。
“公主，来，尝尝我的家乡菜。”
白谦之难得表情柔和，把饭菜放下，他做的全是幼时母亲经常会做的那几道菜。
自从与家人关系的极速恶化之后，关于母亲的事……他也只记得这几道深存于记忆中的菜了。
“嗯，我很喜欢。”
艾琳希丝动了几口，兴致不高。
“关于小丫头……”
“我知道的，母亲对我的隐瞒是正确的，如果他们最后要对小爱做什么……我也可以理解的。”
嘴上说着“可以理解”，她紧咬的嘴唇，逃避的眼神以及带了颤音的话，都暴露了她内心的悲痛。
“不，听我说完啊，公主。”
白谦之微微一笑
“我是说，小丫头现在因为愧疚而意志消沉，无法面对你，公主肯定也无法和她好好交流。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可以替公主去劝劝她。”
“真，真的？”
艾琳希丝猛地转头，才发觉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忙又转过头擦拭，这个动作甚至让白谦之觉得有些可爱。
“嗯……那个，你说的是真的？”
羞得有些红了脸的艾琳希丝语气中却带着满满的喜悦。
“真的，我不是还欠公主两条命么，就算还了公主的人情，怎么样。”
“啊……嗯，我明白了。”
艾琳希丝认真地点点头。
“好啦，公主快吃饭吧，不然小丫头回来一看你瘦了，又得埋怨我没照顾好你。”
安抚好艾琳希丝的情绪，白谦之带上门，独自回房。
“你这家伙，太倔了。”
脑海中响起这样一个声音，随后，一副画面在记忆中逐渐苏醒。
白谦之打开窗，任由晚风吹过身畔。略微低下头，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你啊，什么事都分得那么清楚，不欠别人的，也不让别人欠你的，搞得好像要和全世界断绝一样。”
夏日的午间，有虫鸣，有学生嘈杂的嬉闹声，以及一个戴眼镜的清秀男孩，单手托着下巴对他埋怨，顺手把桌上的书推过去
“借你的书，帮你做好笔记了，算作答谢。我说你啊，懂不懂有些时候，不用算得那么清？”
“我不需要别人的人情，也不想欠谁的。”
那是一个冷漠的回答。
“你看你看，刚说完就又来了，有时候互相亏欠，再互相偿还，是个维护感情的好方式啊。”
“我。”
那时的白谦之转头，平静无比地回答
“没有要维护的感情。”
“唉……阿谦，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身边已经没有人愿意留下了，还要这样消沉下去多久啊。”
“我以前，也是这样的。”
面对男孩的叹息，他的回答从始至终都那么冷漠，仿佛与自己无关。
“没有要维护的关系？那家人也要算得那么清楚？”
“……别和我提他们。”
“算了，振作一点吧，就当我求你的了。”
男孩推推自己的眼镜，站起来准备离开，白谦之推回了书
四目相对。
“你干嘛？”
“我自己会做笔记。”
良久。
又是一声叹息
“你这家伙，改不掉了吗？”
男孩有些生气，眼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悲伤和惋惜
“已经这么久了……阿谦，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像从前那样没有隐瞒地告诉我你的想法。”
“说吧。”
“如果有一天，我们之间也会分得那么清楚……我是指……”
“指什么？”
他盯着欲言又止的他，再次发问
“所以，指什么？”
男孩看向他，想从他这里看到什么，最终反复叹气
“要这样一辈子吗，会很孤独的。”
男孩没回答，反而丢下一句莫名的话。
“所以，什么意思？”
男孩摇摇头
“阿谦，毕业之后会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上大学吧，你说过的。”
“嗯。”
“到时候会分开吧，因为我会留下来。如果你是那样讨厌自己的家人和周围的一切，你还会回……不，应该说，我们之后，就不会再见了吧。”
“嗯。所以，指什么？”
“那，到时候再告诉你。”
画面截止在男孩走出教室的背影上。
思绪回到现实。
白谦之刚到这里时，距离高考只有几个月了。
所以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再有机会听到那句未说完的话，后半句到底是什么。
也没机会再知道，那个唯一会叫自己“阿谦”的家伙，当时心里在想着什么。
白谦之抬头，眼帘低垂，又是一抹笑，这次，复杂的意味更多。
“树，改不掉了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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