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夜谈（一）

                夜深沉，天繁星点点，一处院落里传来了隐约的低语声。循声而去，会发现那声音并不在屋子里，院子里的地也没有人。“今晚你喝了多些？”一声柔柔的话语却是发自搭在院里的一处凉棚的顶。说话的是慕容沛，此时的她正和霍小山并排仰面躺在那凉棚的顶，两个人都同样枕着脑后的胳膊，望着那浩渺的星空。“喝了二十三盅。”霍小山答道。“一盅几钱？”慕容沛又问。“五钱。”霍小山答。慕容沛“哦”了一声，她自然是闻到了身下铺着的草香味夹着霍小山身发出的酒气。“你们都说什么了？”慕容沛问“能说什么，无非是过去的事一风吹了，以后不打了。”霍小山答道。他俩现在说的是晚霍小山赴那75军酒宴的事。两个人本是约好今晚要在一起的，但没成想却有了酒局。但霍小山喝完酒后依然来找慕容沛了，慕容沛嫌屋子里太热却相了院里凉棚，便央着霍小山两个人爬到面来一边乘凉一边看星星。霍小山这些天太忙，两个已经好久没有在一起了。这回终于进入了国统区不用被日军在后面追了，但再次分别也已经是眼前的事了。已经借助军需处摆脱了生存危机的军统人员自然要回归自己的组织的，而霍小山的队伍也要开拔了。霍小山暂时并没有和那个派遣他们参予抓捕南云织子的那位汤少将联系，而是在于光良的劝说下先把自己这一个营的人挂靠在74军下面，因为大战已经打响了。这样做的好处在于霍小山又可以象原来军需处那样，虽然参战但却可以发挥自己这点人马的特长有较大的自主性，不用当炮灰。霍小山本人和他士兵们倒不是怕死，但他们知道，如果要是打阵地战的话，他别说这一个营是一个团又能如何，能打半天、一天或者两三天又如何，在一场大会战之下无论是冲锋或者固守他这点人肯定会灰飞烟灭。而悲哀的是可能连敌人都没有看到甚至还没有进入到日军步枪的射程，那么这些身经百身的老兵可惜了，本来能够杀死更多的敌人可若是连敌人的影儿都没看着阵亡了岂不是死的太没有价值？霍小山隐隐觉得**的这种和日军硬碰硬的打法伤亡太大了。国地域这么大，和日军周旋的余地也大，不纠结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把日军的有生力量消灭多了，他们没人了占的地方也得吐出来。但他也只是想想罢了，他现在也已经饱尝了身后没有补给没有医药没有后方的滋味。阵亡的兄弟也不提了，但好几次眼看着受伤的士兵由于缺医少药而最终离去。战争残酷得象一个绞肉机，纵使你再勇敢，也得背靠大树啊，否则一个人又能碾几根钉？“山子，你想什么呢？”慕容沛见霍小山有一会儿没吭声了便问道。“我在想我把咱们这点人挂靠在74军的事，背靠大树好乘凉啊。”霍小山轻叹道。慕容沛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却是一翻身来抱霍小山，霍小山忙柔声道：“我一身酒味呢。”“不管那么多了，74军是你的大树，可你又是我的大树，过两天我又不能在你这棵大树下乘凉了。”慕容沛有些娇恼地说道。霍小山听她这么说便也侧过身来让她枕在了自己的一只胳膊，另一只胳膊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她的腰肢。“这回再回去你一定要多动脑筋，保护好自己才能做更多的事，我估计那个罗林暂时是被我吓住了。”霍小山道。慕容沛嗯了一声后说道：“我搞不明白，我没觉得自己的漂亮又能如何，可是为什么男人们为什么会对美色追逐不止，烦死了。”慕容沛说完这句话后见霍小山又不吭声了，在她想再开口时，霍小山却轻声说道：“丫丫你看着我。”慕容沛抬起本是埋在霍小山下巴头的头看向霍小山，于是两双在夜色同样黑亮的眼睛便对视在了一起。霍小山轻声却缓慢地说道：“男人好色那是因为食色性也，如果人断了**之心那便真的断了轮回了。”霍小山知道慕容沛未必能听得懂便又解释道：“人若无**那自然造不了小人了，便不会男欢女爱之时再会有有缘者来投胎，那不是断了轮回了吗？”慕容沛想了想，倒也说得通。但霍小山现在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他接着说道：“但正如你所说的，外貌并没有那么重要，皮肉只是表象，生命的意义在于生命的本身。咱们赶了这样一个时代，无论你长得漂亮也好丑陋也罢，我们要不想成为奴隶那必须得成为战士。既然成为了战士自己活下来敌人死了才最重要。或者自己死了，却换来了一个几个或者几十个异族侵略者的命，这也值了。美貌、气质、谈吐、女人的**后这些表象后才是一个战士的本质，才是真正的坚强。所以你要学会坚强并把之变成自己的本能。生命之间的你死我活才叫战争，因为谁也未必谁笨，多动脑筋下手够狠摒弃懦弱才能做到最好笑到最后，这是尽人事。等我们把所有自己能做的都做过了之后是听天命了。尤其是你，本是女孩论打仗杀人本是天生的弱项，而你却又长了一副佛经里所说的好皮囊，那更要多加小心。红颜本祸水，乱世佳人更麻烦，我对你不放心也没用，你得自己锤炼。早晚都得长大，早晚都得面对复杂的大千世界，早一天适应便早一天多一份打败敌人保存自己的机会。你若是遇到危险，如果能通知我我自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但人这一辈子总有些事最终靠的只有自己，明白了吗？”慕容沛看着霍小山的眼睛听着他说的话已经是痴了，直到霍小山问明白了吗，才把自己再次投入到了霍小山的怀。她在霍小山耳边轻声说道：“我明白你放心吧。可是我都被你救习惯了，有一天我跟细妹子说，我都不知道你救我几回了，要是真如你们信佛人所说有轮回，下辈子我是给你做牛做马也心甘！”“胡说什么呢你？”霍小山伸手把慕容沛搂得更紧了些，却是复又躺了下来，然后说道：“坚持住会有希望，人这一辈子好短的。”“怎么好短？你是说那些阵亡的将士吗？”慕容沛重又打入到霍小山的怀不解地问。“是也不是啊，‘人生几何，对酒当歌。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咱俩匆匆相聚便又分离，我爹我娘虽然恩爱却也只是半世夫妻的缘份，纵有那能相守一生的夫妻又如何？却都是转眼成空，象冲锋在前的战士，一颗子弹过来，人死便只是一呼一吸之间，阴阳便已相隔……”霍小山的话语声越来越小，最后已经近乎呢喃，最后便在均匀的呼吸声里进入了梦乡。慕容沛知道他这些天奔波劳顿心体兼用而今晚又喝了酒终究不是铁打的，他太累了。慕容沛轻轻伸出放在霍小山身的手本想摸摸霍小山消瘦的脸颊，可是却怕惊扰了他，最后却是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霍小山的头发。连日征战，霍小山的头发已经长了，而那头发给慕容沛带来的触感又让她心柔情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