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是战是和（二）

        大宋发达的交通网络，加上现在有充足的快马，种师道的奏折很快便放在了赵佶的龙案之上。
对于这种军国大事，往往会先进行小范围的讨论，然后根据情况在朝堂上公开，或者公开一部分。
曾布、章惇、章楶、张商英和钟粟几个人被紧急召唤到了延福宫。
君臣见礼完毕后，赵佶挥了挥手中的折子，说道：“都看看吧，想必列位都清楚，打下了奉圣州，契丹人恐怕会被逼疯的，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大家议议。”
种师道进军速度惊人，朝中所有人都觉得很意外，不知不觉，幽云十六州已经被大宋实际控制，为此赵佶高兴得做梦都能笑醒。
而曾布这些大臣，也高兴得睡不着觉，就算平时有嫌隙的大臣之间，居然也能拿起酒杯互敬。
这件事情太大了，就这么高兴了好多天，大家已经高兴得有些疲劳了。
今日如果不是有这份折子，大家都不知道种师道又在哪里为大宋创造着奇迹。
曾布本来对打幽云十六州保留意见，但听说战事如此顺利，在粮草的调拨上直接用上了十成功力。
能够夺回丢失一百多年的幽云十六州，这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就算浪费掉很多粮草，那也是值得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保留意见后悔了，当初就应该全力支持。
但此时种师道已经打下了奉圣州，接下来其实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如果到此为止，也可以和契丹大概以长城为界。
这样以来，也算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也实现了大宋的统一大业。
如果再打下去的话，就要伤到契丹的筋骨，契丹恐怕不会轻易让步了。
不过，曾布这次学乖了，他觉得大宋现在越来越不好把握了，尤其是在钟粟成为侯爷之后，更是让大宋不断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看着赵佶的目光，曾布觉得如果一言不发似乎也不好，只好吸了一口气说道：“老臣看前方战事顺利喜不自胜，此时五内激荡，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容老臣好好想想。”
曾布这一招的确高明，机智地避开了赵佶的询问，还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忠心，章惇看了一眼，但却也是无可奈何，他没有这个本事，除了自叹弗如的确无话可说。
不过，曾布说完，便轮到自己的了，显然不可能像曾布那么说了，只是他的确有自己的看法。
“官家，臣以为，此时就算要议和，那也是契丹人主动提出，此时种帅按兵不动，休整一番也好，正好可以看看契丹的反应。”
章惇还是有了进步，他这一番话其实也是在打太极拳，事情太大，轻重缓急并不好掌握，所以不能妄下结论，所以他干脆做了一个假设。
但赵佶不知道听出章惇的弦外之音了没有，点头说道：“张卿家这番话也算不错，就算要讲和，那也是他们提出，那样我大宋才能占据主动。”
钟粟一听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了，讲什么和，怎么动不动就想讲和，谁讲和还不是一样，怎么都不想着把契丹人打成狗呢？
想想也不奇怪，和西夏相比，契丹真的太大了，而且兵强马壮的，可不是西夏那种国家可比，说灭了就灭了。
不过，这个论调现在真的要不得。
钟粟起初也没有把握，很多情况也就是推测，要说契丹没有出全力的话，在攻打奉圣州之前，契丹真的有些消极怠工，但奉圣州一战，其实已经打出了大宋和契丹的差距。
契丹真的很强，但这也要看和谁比，重骑兵虽然也算武装到了牙齿，但遇到了大宋的火器和决胜战车，照样属于老虎吃天无从下口。
契丹人已经在这场战斗中打出了全力，但照样输给了大宋，而且大宋是攻，契丹是受。
从伤亡情况来看，大宋依然保持着较低的战损，这在以往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钟粟知道，此时得稍稍带一下节奏，否则非回归到讲和上面去的。
想到这里，他看了章楶一眼。
章楶虽是个文臣出身，但却以武将身份主持过平夏城之战，他希望章楶能够当个引子，接下来他再定音。
“张卿家是枢密使，怎么看？”
赵佶再次问道。
“官家，要决定此事，其实取决于官家，官家如果委决不下，那就看看我前方军士的想法。
如果士气振作，我大宋不妨再打几场。奉圣州一役，我大宋获胜，但却没有打掉契丹军的锐气，契丹人的损失并不大。
如此一来，如果我大宋就此放弃，契丹人有朝一日或许会反扑。与其这样，还不如咬咬牙，打到契丹人不敢有太多的想法。”
章楶的话果然没有让钟粟失望，态度很坚决，就是要继续打，直到让契丹人伤筋动骨。
这番话一出口，赵佶和曾布都微微吃惊，还真有人主张继续打下去。
“质夫，你可想过，如此打下去，对我大宋百姓的负担会很重，一旦失败，必将民夫聊生。”
曾布有些着急了，他觉得已经到了见好就收的地步，再打就有些过了。
“曾相，你认为我大宋会败吗？”
章楶笑吟吟地看着曾布。
章楶是枢密使，其实也算宰相之一，只是排序在曾布之后，两人的差距其实并不大，也就是一星半点而已，所以他并不介意和曾布争辩一番。
曾布听了章楶的话，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此时轮到张商英了，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官家，臣虽身为枢密院副使，实则对兵机赞画上自叹不如，但臣却发现，不管是之前的伐夏战争，还是现在收复幽云十六州，包括奉圣州之战，我大宋军士的折损较之以往有大幅下降，而换来的的确是敌军的重大损失。
就说奉圣州之战吧，假如换做以往，我大宋想要攻下，会付出多大的伤亡呢？”
张商英的回答很巧妙，他从损失的角度来谈看法，虽说并没有直接说什么，但显然属于主战一方。
这样的说法算是提醒了赵佶，战损比，这是一个古今中外战争都要考虑的问题。
较低的战损比，是战事顺利的象征，而大宋的战损比，比起以往降低得太多太多，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到了这个时候，这场议论的观点分野已经比较明确，曾布主张等一等然后和契丹进行和谈，章楶和张商英显然想乘胜作战，章惇态度不明确。
从内心深处看，赵佶自然想继续打下去，只是他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情可不能随心所欲，他有时候只是想从大臣中得到一些信心。
仔细想了想之后，他却发现，在场的大臣还有一个人没有说话，或许，他觉得自己只要听了钟粟的话，是战是和，便会做出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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