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2章 生死契约

    楚长风岿然不动。
    他嘴唇苍白，神情憔悴，脸庞没有丝毫血色，身上的气息和生机都衰弱到了极致，整条右臂都完全化作了白骨，凄惨骇人至极。
    而姬清呢？
    已没有了姬清。
    他所有存在过的痕迹，连同那枚散发着罪恶，和诱惑力量的紫色心脏，也随他一起，被临渊剑彻底抹去！
    姬清，死！
    排山倒海的虚弱感、疲惫感，从楚长风体内升起，直接涌入脑海。
    他眼前一阵发黑，周围的景象也像是在天旋地转，在勉强坚持了片刻后，终于喷出一大口鲜血，仰面倒在了地上。
    楚长风没有注意到——
    他吐出的这一口鲜血中，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紫色，忽然钻了出来，像是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
    楚长风没有注意到。
    他只是躺在地上，不断地喘息着。
    一切，似乎都已结束。
    就在姬清被楚长风握住喉咙，捏碎脖子，斩下头颅的一瞬间，被炼化为恶魔奴仆的尹高寒、李道临二人，也和关山一样，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们临死前，似乎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似乎曾转过头来，深深地望了楚长风一眼，却什么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这样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楚长风暗叹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真要说起来，尹高寒、李道临和关山，都算是和他结下过不小的仇隙。
    虽然不像他和姬清那样，已经到了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地步，但彼此碰到后，也必然是免不了厮杀的局面。
    但楚长风却没想到，他们三个人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自己的手中。
    这三个人，都是华夏大世界中首屈一指的如龙天骄，天骄之榜上赫赫有名的绝世天才，本来都注定要在这场诸界之战中大放异彩，为华夏大世界争光夺面。
    可以说，如果不出太大的意外，数百年后，他们肯定会成为最巅峰的武道大能，屹立于天地之间。
    甚至飞升上界，登临至高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造化弄人。
    ——三位天才，居然死在了姬清这条毒蛇的獠牙下，甚至连血肉尸骸，都被强行炼化为了奴仆和傀儡。
    这对于他们来说，真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念及于此，楚长风心头难得泛起后怕之感——
    若不是他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他岂非也会和他们三个一样，落得同样的下场和结局？
    楚长风目光灼灼，心中对力量的渴望，更加强烈。
    不知过去了多久后。
    倒在地上的青厌，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勉强站了起来，重新化作灰扑扑的小猫，一瘸一拐地走到楚长风的身边，用脑袋蹭着楚长风的头。
    楚长风没有动。
    他太累了。
    这场大战，耗费了他太多的力量和心神，让他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产生了一种无法遏制的疲惫。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楚长风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动了。
    他费力地扭了扭头，想要转过脸去，看一看截江真君到底伤得怎么样了。
    对于截江真君，他心中充满了感激。
    作为一个苟延残喘的数万年的残灵，截江真君在心愿已了的情况下，仍然顶住了心中的痛楚和疲惫，选择陪伴楚长风再走一截路，这如何能让他不心生感激？
    更何况，刚才面对关山三人的攻击时，若不是截江真君拼死相救，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楚长风忽然四肢生寒，如坠冰窟。
    ——他发现，截江真君……不见了。
    不光是他的魂体消失不见，就连他存在的痕迹、留下的气息，以及与楚长风在明明之间建立起来的心神感应，都荡然无存！
    仿佛有一只透明的大手，将他从这个世界上粗暴地剃了出去！
    楚长风心弦巨颤，几近断裂，他挣扎着就想要站起来，心头却忽然泛起了排山倒海的愤怒与恐惧！
    忽然之间。
    楚长风先前吐出的鲜血中，有一根紫色的光线，仿佛血管般飞出，骤然撕裂空气，穿透了楚长风的胸膛，钉入了他的心脏！
    咔嚓——
    紫色血管末梢，涌现出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獠牙，如同盛开的菊花，一口咬在了楚长风的心脏最深处，与他合二为一！
    “这……这是……”
    楚长风嘴唇发紫，脸庞发紫，目中也泛起奇异的紫色，惊骇欲绝地喃喃道：“这是……深渊的种子！？”
    “可是……姬清身上的深渊之力，不是已经完全被我抹去了吗……怎么会……怎么会……”
    他就算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大意之下，被深渊侵蚀掉自己的体魄。
    正如他也没有想到，对于自己这番自言自语的话，竟然真的有人作出了回答——
    “因为这枚深渊的种子，早在七天之前，就已经种在了你的身体里，埋在了你的心湖当中。”
    话音未落。
    本已消失不见的截江真君，不知何时又凭空出现，站在了楚长风的面前。
    他的脸上，挂着意味深沉的扭曲笑意，眼角爬满了深紫色的纹路，将他衬托得好似一只从太古而来的妖魔。
    而他的眉心正中，一只紫色的竖眼，忽然裂开，透露出冰冷而扭曲的目光。
    竟是与记忆世界中，出现在天幕上的紫色邪眼，一模一样！
    楚长风浑身颤抖，心神几乎快要炸开。
    ——那跟仿佛丝线一般的紫色血管，一头插在他的心脏中，另一头，正好握在截江真君的手中！
    天惶惶，地惶惶。
    日月无光，天地凄凉。
    楚长风嘴唇颤抖，一言不发，只感觉有一股透彻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扶摇直上，蔓延到天灵盖上，如同雪崩一般淹没了他。
    在和姬清交手之前，他就已经作好了身死道消的心理准备，设想过所有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哪怕是深渊的力量再度复乔，也绝对不会让楚长风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除了这一种情况。
    ——截江真君的背叛，他的倒戈一击！
    惨淡的天光下，截江真君手握着紫色血管，脸上挂着恬淡而诡秘的笑意，就像是晚饭后散步遛狗的老人一样，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楚长风。
    而他眉心中间，那只闪烁的竖眼，依旧冰冷无情，没有丝毫波动。
    “你想不到？”沉默片刻后，截江真君终于开口了。
    听到这话，楚长风浑身一颤，像是被针刺了一样，慢慢地回过了神来。
    他苦涩道：“我本该想到的。”
    楚长风抬起头来，黯淡无神的眼眸中，充满了不知是自嘲，还是悲哀的表情，“我本该想到，当年那一场天地浩劫之后，整个葬神大界的生灵都毁于一旦，就连其余超级武道宗派的顶尖强者，也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早已身受重伤的你，能够苟延残喘数万年之久？”
    截江真君笑意不减，“所以，你现在已经明白了吗？”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楚长风惨然而笑，“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截江真君！”
    截江真君眉头一挑，讥讽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不等楚长风开口，他又道：“至少在你斩杀姬清，彻底力竭，放下所有防备的前一刻，我都还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截江真君，陈峙江。”
    楚长风怔住。
    他不懂。
    今天发生得事情，实在是太过诡秘，一波三折，便是以楚长风一代符祖的见识和眼界，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看到他露出了这幅表情，截江真君脸上笑意已浓郁到了极致，毫不掩饰其中的讥讽之色。
    紫色血管在颤抖。
    深渊的力量，对楚长风的腐蚀还在继续。
    他那张苍白俊逸的脸上，已开始浮现出道道扭曲怪异的花纹。
    那双原本深邃如星空，如今却黯淡无光的双眼，此刻也被深沉的紫光所覆盖。
    照这种情况下去，最多半个时辰，他就会和姬清一样，完成所谓的“封神仪式”，成为深渊的一员。
    而握住紫色血管的截江真君，只要稍稍一用力，还可以加快这种过程。
    但他没有。
    数万年的谋划，终于换来了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他必须慢慢品尝，这种痛苦而愉悦的折磨和享受。
    ——对于楚长风来说，是痛苦的折磨，而对他来说，却是愉悦的享受。
    截江真君微笑道：“实话告诉你，你在记忆世界中，看到的所有景象，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都是我伪装编造出的假象。”
    “他们都是真的。”
    楚长风在颤抖。
    “甚至你在山洞中，看到的那些骸骨，遇到的截江真君，他对你说的话，他心中的悲哀与愤怒，以及他所显露出来的一切，都是真的。”截江真君缓缓踱步，娓娓道来，似乎生怕楚长风听不懂，但话中却又藏着令人更加迷惑的玄机。
    楚长风颤声道：“那三个补偿，也是真的？”
    截江真君点头，“的确是真的，就连最后，截江真君以融魂秘术，与你形成心神连接的举动，也是真心的。”
    楚长风怒笑道：“可是，正是这心神连接，才偏偏反过来害了我！”
    截江真君道：“你不信？”
    “我不信。”
    “你以为我是谁？”
    “你还能是谁，你不过是和姬清一样，早已背叛了自己的族人与世界，向深渊屈服的懦夫！”
    听到楚长风的怒骂，截江真君并不生气，反而朗声大笑！
    “你错了！”
    他大笑道：“你以为，我只不过是被扭曲了心神，化作了恶魔的陈峙江？”
    “可是你好像忘了，当初出现在葬神大界天幕最高处，给整个世界带来浩劫的紫色邪眼？”
    “你又有没有想过，连那些低等的恶魔，甚至像姬清的这样的残次品，都能保持清醒的神智，那只实力达到下界极限的紫色邪眼，又怎会没有自身的意识？”
    此言一出。
    仿佛有一道惊雷从天边穿刺而来，撕裂了楚长风的脑海！喜欢霸主传说请大家收藏：(shandu.fun)霸主传说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